零零碎碎的记录,几年的时光就过去了。
林夜白带着记帐本,和小儿子一起回他住处。
“爸,家里老房子还卖卖?”小儿子问。
“卖。”林夜白记得存折里还有一笔钱,老人除非是真没有钱了,大多数都不愿意让孩子出医『药』费。
“哦。”小儿子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推着轮椅,劝道︰“其实可以卖,以后你就跟我们住。”
“提这些事处理好,也省得以后麻烦。”
“嗯。”林夜白应了声。
“卖吗?”小儿子陡然一喜。
“卖。”林夜白态度仍然很坚定,既然不知道怎么消除怨念,都试一遍就好了。
“哦。”他瞬间消沉,十分明显。
小儿子住的房子是租,他自己那套房子很早之就卖掉还了赌债,剩下赔给妻和孩子。
这是二室一厅,主卧小儿子住,林夜白住次卧,原本里面堆了一些杂物,被小儿子整理了一下,只留下一张床,书桌,衣柜,以及一个床头柜。
衣服都被小儿子挂进衣柜,那套寿衣放在衣柜最底下,要是不注意,还发现不了。
“爸,早点睡,要是不舒服,就叫我。”
被子非常沉,为老父亲睡着后被捂死增加了一丝可能『性』。因为这具身体已经年迈,好一会儿被窝也没有暖起来。林夜白就着房间的灯,慢慢看那个记帐本。
她查出来已经是癌症晚期,癌细胞扩散,没有救治希望,去得很急,并没有花太多钱。最后那段时间,她很放心,在本子上写了好多话︰
“要去菜市场那个胖胖男人那里买菜,斤两缺得太厉害。”
“去小吴那里,就是那个五十几岁老头,喜欢送几颗蒜,或者一葱。”
“要只吃肉,也要吃青菜。”
“只要还能动,就自己一个人住,别去孩子们家里添麻烦。”
“嫌无聊就养个猫儿狗儿,或者养个鹦鹉,你得自己扫屎,到处拉也行,以后我见也管不着。”
“床单被罩两个星期换洗一次,天晴了晒被子,天冷多添衣……”
“要总发脾气,有话和人家好好说,慢慢说。”
“要是遇到合得来的女同志,人品贵重,也可搭伴,担心要被骗,我很放心下。”
……
“再见,张根树同志。”
记帐本就写到这里,还有十几页没有写完。
但那个每天记帐的老太太已经逝去了。留下来的是长久、无人可以交流孤寂,以及无法排解的想念。
小儿子在客厅电视,发现老父亲房间里还亮着灯,心想,他什么时候开始熬夜了?过也没问,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样子,继续电视。
翌日,早上五点半,林夜白用拐杖敲响小儿子房门。
“砰砰砰——”
“砰砰砰——”
“地震了地震了!”小儿子从床上惊醒,慌慌张张往外跑,打开门才意识到,一切安全,天还没亮,但是他出院不久老父亲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一时间甚至分清这是人是鬼。
“爸,这么早你叫我干嘛……”
“去买菜。”林夜白负责发号施令。
“这么早,才五点多就去啊?”小儿子挣扎着了眼手机。
“晚了好菜就被挑光了,也新鲜。”林夜白想起本子上写东西,教育道。
“求你了,让我再睡会,我醒了就去买菜,保证新鲜。”
“我去老二家里住。”林夜白俯视着床上颓废中年男子,因为好吃懒做而虚胖,原本不错五官显得油腻、平常。
“爸,我马上起来买菜。”小儿子在床上蠕动,只穿着一条大裤衩,随意套了个白『色』背心就想出门。
“再穿一件。”林夜白皱眉。
“我是男的,这么穿出去会吃亏的。”小儿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辣眼楮。”林夜白随意瞥了一眼他下垂胸,只觉得忍直视。
“没事,我在乎……”
“我去老二家住。”林夜白再度皱眉。
小儿子最终还是穿上了一件皱巴巴的衬衫,随意带着几张钱就出门。林夜白也跟着下楼,即使没有轮椅,步子也很稳。
“爸,你也出门买菜啊?”小儿子一脸控诉。
“我去锻炼身体。”林夜白觉得有个强健的体魄非常重要。
“……行吧。”小儿子本来想阻止,最后什么也没说,毕竟出门就增加了摔倒风险,更不必说锻炼身体,那些健身器材根本不适合一个七十几岁才从医院做完手术出来的老大爷。
林夜白慢吞吞走到附近公园,一些常见锻炼器材都有,比如“太空漫步”,踩在上面,可以感受到在太空漫步的快乐,深受小孩子喜爱。还有“扭腰机”,太适合林夜白。
几个老大爷在打太极拳,还有拿着道具剑在比划,林夜白看了,觉得自己应该也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