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方都同意,这门亲事?就此写?下。
不久后,他?因为家贫离开书院,郁郁不得志。织音在刺绣方面很有天赋,开始接那些精致的绣屏,赚钱供何孟书读书。
何孟书经常为她画花样,画技日益娴熟。每当织音夸何孟书的画技时,他?眼中就有一种莫名的光彩。
“何大哥有了心仪之人,是教你作画的那位夫子吗?”
“我的心仪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且教我作画的夫子是书院的院长,你觉得我会心仪老师他?老人家吗?我只是从未见过那样出众的画技,每次想起时都忍不住叹服。”
“那可说不准。”
“真是怕了你。织音,我给你画一幅画吧。”
“我今天穿的衣裳不好看……以后穿上最好看的衣服,你再把我画下来。”
“那不就是嫁衣?”
两人感情日笃,织音只是总觉得缺了什么。
织音若有所?觉,得知书院院长有个女儿叫瑶娘,爱如珍宝,姿容无双。不仅如此,瑶娘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尤擅画技,比享誉天下的书院院长更出『色』。
何孟书去州府赶考,织音开始学着认字。总听何孟书背书,她幼时也认过几个字,学起来磕磕绊绊,总算认得了几百个字,旁人看见都取笑她︰
“织音,你一个女子,认字做什么?难不成还能去考状元?”
“织音不考,她未来的夫君要考的。”
“何秀才是个会读书的,一写?会有大出息,以后我们织音就是官夫人。”
“何秀才要是当上了大官,还能看上织音吗?”
“要不是织音供他?读书,他?哪来的官做?负了织音,脊梁骨都给人戳断。”
“何大官托人送来的信,织音,你要是真认字,我就不帮你念了。”
织音慢吞吞看信,遇到不认识的字还要斟酌一下。先是『露』出喜『色』,他?中举了,很快整个人脸上的血『色』寸寸尽失。
他?亲笔写?就,仅有兄妹之情,并无婚嫁之意。等他?归来,会另作补偿。左右不过是定亲,解除婚约就好。
“他?要娶谁,是瑶娘吗?”
原来的院长已经病逝,新院长搬了进去,瑶娘搬到镇上,以卖画维生。她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灿若星河的眼楮。
“你是来买画的吗?”瑶娘问。
织音摇头,匆匆离开。她曾经在纸上见过这双眼楮,是何孟书画的。
真正与何孟书定下婚期的是知府的掌上明珠魏诗诗。两人相携而来,一个有功名?,一个有富贵,十分般配。
“织音,整个清溪镇只有你的绣工最好,能不能帮诗诗绣嫁衣?”何孟书这样说。
“你们亲如兄妹,想必织音妹妹愿意帮我这个做嫂子的忙吧?”
“织音,诗诗备了五百两银票给你添妆,看在你嫂子的面子上,就帮她这一次吧。她笨手笨脚的,一点针线活也不会,不像你心灵手巧。”
“我们家的绣活都是下人做的,我哪会这些……”魏诗诗嗔怒,掐了何孟书一把,他?连忙赔礼,说了好几句才把她哄笑。
织音别无选择,一介孤女,无所?依傍。
宫中的流光缎,金银绣线,拇指大的明珠……是织音接触的最昂贵的绣品。为了赶婚期,夜以继日,少有休憩。
只要她一停下,看管绣坊的嬷嬷就把针扎下来了,斥责她心不诚,存心想拖延小姐和姑爷的婚礼。
嫁衣即将完成,绣艺巧夺天工。
凤凰栩栩如生,几欲飞出,展翅清鸣。
织音想留下嫁衣的样子,怕自己以后会忘记。她的眼楮有时候会突然失明,越来越模糊。
趁锦绣庄的人睡着,她悄悄请来瑶娘,聘她画下嫁衣的样子。
“你穿上它,我画下来。”瑶娘从小在书院长大,『性』情清冷而高傲,随口道︰
“你穿肯定比魏诗诗穿好看。”
织音摇头,笑道︰“我不是因为想嫁给何举人才让你画嫁衣。”
“我很喜欢自己的绣品,这是绣得最好的。想到以后没有机会看到它,有些难过,才请你把她画下来。”
“如果非要一个人穿,姐姐你穿,再照镜子吧。”
现在瑶娘也是孤女,两人以姐妹相称。瑶娘大一些,是姐姐,织音是妹妹。
“你低估了我的画技,我看一眼你的脸就知道该怎么画到纸上,不需要亲自试装。”瑶娘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戴着面纱,那双眼楮里的神采在看到织音时,比往日更盛。
“姐姐你真厉害。”织音一脸崇拜。
瑶娘不好久留,记下嫁衣的样子,画了些细节方面的草图,离开绣坊。
织音继续绣没有绣完的凤尾翎羽,她已经太久没有睡觉,总是很困很困。只要绣完,就有五百两银子。
她可以买个小院子,住在瑶娘的对面,看瑶娘愿不愿意教她画画,要是愿意,以后瑶娘所?有的衣服她都包了。如果画技不能外传,请瑶娘帮忙画绣样也很好……
想着以后的生活,织音强打?精神,要好好绣完。
她实在太困了。
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两天前?昨天也歇息了一会,想不太清楚。
蜡烛燃尽了,还没人来续。
织音伸手去『摸』放蜡烛的地方,被正在燃烧的火焰烧到手,眼前仍然漆黑一片。
她暂时停了针,最近总这样,突然什么也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等绣完嫁衣,一写?要好好睡一觉。
她安静地坐在那里,心中突然升起沉重的哀意,眼楮干涩,流不出泪。
困意如山洪席卷而来,也像无边沼泽,她沉沉陷落,无人搭救。织音再也撑不下去,倚在嫁衣上,沉沉睡去。只有梦中才有片刻慰借,但愿长梦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