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诗诗,天辰六年八月十五辰时。
“这是什?么?”有人问。
“我?听说南洲有几个小国,纪念亡者的风俗很特别。”
“他们会?铸造铜铃,在?铸造过程中滴入血亲的血,最后在?铃铛里放逝者的生?辰八字。”
“铃铛被风吹响的时候,就是亲人在?呼唤逝者的名字。”
“天辰六年出生?,这个魏诗诗今年应该有十六岁了。”附近出身的修仙者根据年号算出魏诗诗的年龄。
“县衙后面是知府大人的宅邸,只有一间闺房布置的最好,这个魏诗诗应该是知府的女儿。”
“出去后可以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说不定?能找到相关线索。”
“不知道林少怎么样了,希望是机缘吧。”
除了铃铛里的生?辰八字,县衙里一无所获。
林夜白去翻卷宗,查阅近期知府判过的案子。如果有错判、误判,死者变成?鬼魂来报仇,也是有可能的。
最近两个月内,有一人失踪。是镇上胡屠户的妻子何翠娘。胡屠户说自?己和妻子吵架,妻子要回娘家散散心。半个月后,娘家人过来串门,才发现?胡屠户的妻子失踪了。
这桩案子知府大人没管,就和以前?的许多失踪案一样。谁知道胡屠户的妻子是回娘家的路上遇到的山匪还?是出了意外呢?
还?有一桩官司。一个说书人言行无忌,讲的话本子有冒犯当今圣上的意思?。被知府判了五十大板,以及拔舌之刑。说书人李三失血过多,当天夜里就死了。
屠户之妻何翠娘、说书人李三。整个县衙变成?这样很可能与?他们有关,后者可能『性』更大一些。
除去这些,林夜白还?翻到了几张喜帖,以及知府大人亲手写给好友的信函。
魏诗诗和新中举的何举人定?了亲,婚期很赶。因为何举人还?要进京赶考,魏诗诗也和他一起去。
不止这一件喜事,知府已经疏通了上官,很快就能升官。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林夜白并不打算直接进入县衙连通的空间,当务之急,是确认胡屠户、何举人的死活。
天黑得很快,雨仍然在?下。
街上铃铛声不绝於耳,近期不知道多少人突然逝世。家人将生?辰年月写就,悬在?檐下。
风吹过以后,铃铛清响不断,仿佛在?彼此呼应。听久了以后,就像悲痛的呜咽。心有怨气,宣泄不出。
林夜白离开县衙,找到一处客栈。
门口写着云来客栈,实际上连小二都没有,昏昏欲睡的客栈老?板坐在?门槛上打瞌睡,眼下一片青黑。
客栈老?板连银子都没收,准备了最好的房间,以及一桌好菜,就怕仙人不肯留宿。
“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林夜白问。
“现?在?他已经死了,很可能他就是鬼怪的源头?,你知道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客栈老?板关了门窗,四下里看看,没有其他人在?,才开口︰
“以前?我?是不敢说的,现?在?他死了,才能说几句。”
“我?们知府以前?也是寒门出身,穷怕了就使劲敛财,恨不得连地皮都能刮出油来。”
“没好处的案子他不管,但好人要是关进了县衙,只要钱到位,白的也能变成?黑的。”
“就比如李三?”林夜白忽然开口。
客栈老?板神『色』骤变,苦笑道︰
“仙人您明察秋毫,李三他真是冤枉的。”
“刘员外想挖李三去刘家新开的客栈说书,一定?要签卖身契。李三不乐意,他还?想送孩子读书科考,不肯签卖身契。”
“后来刘员外又派人请李三去刘府说书,那天李三的孩子高?热不退,他实在?脱不开身,就推辞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李三被抓进县衙,挨了五十大板,拔了舌头?,活活痛死。”
“他的儿子我?本来想接来养着,等我?去的时候,晚了一步,他家的老?母已经吊死,屍体还?是热的。他的儿子已经病死,硬邦邦躺在?床上。”
“知府死得好啊,要不是事越来越大……我?还?能喝几盅酒庆祝一下。”
客栈老?板说着说着红了眼楮,又打了几个哈欠,眼皮子越来越沉,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你睡着以后做梦了吗?”林夜白追问。
客栈老?板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像做了什?么梦,想不太?起来了。
客栈老?板只觉得自?己坠入一片深深的黑海,实在?困得厉害,身体越来越轻,却听到一句︰
“梦见过李三吗?”
那声音好似隆冬深雪,既有凛冽的寒,也有世间最明净的颜『色』。
客栈老?板睁大眼楮,李三正朝他作?揖。脸上还?带着笑,有点儿讨好,和以前?一样。
只是嘴唇格外红艳,就像偷抹了女人的胭脂。李三开口,『露』出里面的半截断舌,血水混着口水流出来,吐词极慢,说一下顿一下,却很清晰︰
“欲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