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出事吗?」
「不会。」
「别人会出事?」
「会。」
「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
「那就好。」
这是孟苑今夜说的最后一句话。
第二天醒来之后,她就一直很紧张,总觉得随时都会出事。
然而,直到晚上的宫宴开始,依然平平静静。
被皇后选中的四位美女分别坐在自家父亲的身后,孟苑看看自己身边的赵琛,又顺着赵琛看向双腿残废的贤王,他非常憔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暴戾之气,彷佛只要看他一眼,都要被他身上的刺扎得发疼,孟苑很快收回了视线。
赵殷望了一眼首座上的赵琛,手下按着自己的腿发狠,周菁看了立刻道:「王爷,您别这样。」
赵殷冷哼一声,放开手,本打算端起酒杯喝口酒,可他发现这里面居然是茶。
「怎么回事?怎么是茶?」他倏地将茶杯摔到桌上,呵斥身后侍奉的宫女,「酒呢?为何别人都是酒,本王的却是茶?!」
宫女低着头说:「禀王爷,是太子殿下让奴婢给您换成茶的,太子殿下说,王爷有腿疾,饮酒无益处,只会加重病情,所以……」
「太子?」
赵殷直接将茶壶和茶杯全都扔到了身后,茶壶摔坏,露出尖锐的锋芒。
赵殷看着赵琛的目光越发阴狠,偏偏这时赵琛看了过来,似笑非笑的脸上带着挑衅神色,彷佛在说:你现在连喝什么都要看我的心情,你还能干什么?
赵殷无比愤怒,长久以来压在内心的火一起涌出,他抽出腰间软剑,使出全部的力气朝自己前面的赵琛甩去,赵琛早有防备,倏地躲开。
「二皇兄,你这是做什么!」
赵琛一脸不可思议,还走上前去,赵殷心道正好,反正他这一辈子也毁了,也不要他好过。
於是赵殷再次用软剑朝赵琛刺去,赵琛抽出侍卫的剑去挡,赵殷被他的力道震得身子后倒,后脑刚好重重倒在方才被他摔碎的茶壶上,茶壶尖锐的碎片刺入他的头,他双目圆睁,当场毙命。
皇上目睹这一切,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便道:「反了!反了!」皇上气得摀住心口,「怎么回事,看看贤王怎么了,太医,太医!」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即便不是最宠爱的,也是心头肉。
皇上看向赵琛:「这是怎么回事,贤王怎么会突然拔剑!」
赵琛跪下道:「禀父皇,儿臣也不知道,儿臣方才只是用侍卫的剑挡了一下,二皇兄倒下之后似乎撞到了什么!」
此刻太医已经赶到,侍卫已经把赵殷的屍体扶起来,道:「禀陛下,贤王倒下时后脑撞在了茶壶碎片上,已经……」
话虽然没说完,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周菁和德妃哭得撕心裂肺,看得人眼眶发热。
赵琛颓丧地跪在那,似乎心理阴影也不小。
周大夫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问道:「宫宴之上怎么会有茶壶碎片!」
方才伺候赵殷的婢女颤颤巍巍地跪下道:「回周大夫,那碎片是方才贤王殿下自己摔的,贤王殿下嫌奴婢为他倒的是茶不是酒,十分不悦,所以……」
周大夫:「为何不给贤王上酒?」
赵琛道:「是我让婢女把酒换成茶的,二皇兄病还没好,他的腿疾不宜饮酒。」
孟苑挺着大肚子上前跪下道:「父皇,太子殿下也是好意,未曾想到贤王会不悦,父皇明鉴!」
孟丞相也附和道:「太子妃所言有理,方才忽然动手的是贤王,导致贤王出事的也是贤王自己打碎的茶壶,皇上,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啊。」
皇上抿进唇瓣看着赵琛,赵琛跪着朝前挪了些许,一脸茫然道:「父皇,二皇兄这是怎么了,您让二皇兄起来啊,二皇兄不能死,不能死……」他喃喃道,「他若是死了,我一辈子都要愧疚!」他又来到赵殷的屍体边,「二哥,你醒醒呀,你起来呀!」
周菁愤恨道:「太子不必惺惺作态了!太子殿下若真有情有义,倒是引咎离京,放弃这储君之位啊!」
这话一出,众臣哗然,兵部尚书道:「皇上,这万万不可,方才文武百官都看得很清楚,先出手的是贤王,太子殿下只是防备,贤王出事也与太子殿下无关,皇上三思啊。」
陈皇后也急切地说:「皇上,琛儿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皇上是最清楚不过的,若是琛儿出了事,昌文皇后的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呀!」
皇上听了「昌文皇后」四个字表情倒是有些缓和,像是不打算追究了,但还是有点气不顺。
就在这时,赵琛忽然道:「父皇,贤王妃说得对,即便不是儿臣亲手所为,二皇兄也是因儿臣而死,即便二皇兄先动了手,可儿臣也不该用十成功力去防备,父皇,请允许儿臣让出太子之位,儿臣愿远赴封地石川,守我大周边境百年!」
这话说完,连皇上和周菁父女都惊讶了,太子这是唱哪出?难不成,真不是早有预谋?
皇上犹豫地说:「今日之事,太子也不必太过自责,逝者已矣……」
赵琛急切道:「父皇!求父皇答应儿臣!儿臣在京中一日,便一日不得安心,求父皇给儿臣一个解脱!」
德妃和周菁已经哭得几乎崩溃,听见这个便跪着上前:「皇上,臣妾求你,给贤王一个公道,皇上,臣妾侍奉您这么多年,一直尽心尽力,皇上不要让我儿枉死啊!」
皇上为难道:「但是……」
孟丞相忽然道:「皇上,此事不若改日再议,废太子是大事,不是三言两语便可决定的。」
话里指的是德妃,更是赵琛。
皇上点点头,算是允了,吩咐了厚葬贤王便黑着脸走了,赵琛慢慢站起身,与孟苑依偎着离去,陈皇后看着他们的背影,说不出表情是什么滋味,大约,是看破了一切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