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2 / 2)

小饭馆 少地瓜 4547 字 2个月前

再说了,骨头这玩意儿,绝大多数人大约一辈子都见不到,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展鴒知道这是个死者爲大的时代,一旦人死了,尘归尘土归土,别说剖屍了,就是开馆再验那都是天大的事儿,难度系数之高远超后世器官捐献。在这种背景下,她要是胆敢说出曾经真的解剖过屍体,甚至摆弄过骨胳模型,那……估计她立马儿就能跟席桐一起作对亡命鸳鸯!

「具体情况恕我不能相告,不过确实没做过任何有违天理人伦的事情就是了。」

或许是她的表情和一贯爲人太具有说服力,又或者是在场根本就没人想深究:谁也不愿意跟一个可能剖屍的人深究好吗?万一她决定将你作爲下一个研究对象呢?连赵戈自己都有点后悔问这个烫嘴的问题,反正众人都一致点头,这事儿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揭过去了。

稍后席桐画完了画像,张远等人凑上去一看,都有些惊骇。

其实若大略一看,五官跟原先的画像还是有些像的,但细微之处差别不小。就好像他在所有的地方都微调了一下,然后这画像给人的整体感觉就都不同了。

张远长长地吐了口气,立即打发小刀,「去瞧瞧大人回来了么?」

小刀领命去了,席桐问道:「陈大人不在衙门么?」

张远这会儿对他的感觉还是有点疙疙瘩瘩的,但一码归一码,此刻人家冒雨过来帮忙,他也拎得清。

「想必两位也知道福园州早年多有矿山,如今虽然大多填平,可也不乏土质松软的地方。这几日连绵大雨,又不得晴,前儿就有人说下头有几条路被淹了,河堤下水位也见涨,大人忧心的很,已经两日未归了。」

矿藏本是上天赐给的宝藏,可如何处置挖空宝藏之后的空壳,却着实令人头疼。

之前福园州就曾遇到过废矿山滑坡的事故,好悬没伤着人,而陈渺今年年底三年任期就满了,是走是留,是升是降都看这回考核的一锤子买卖了。若这最后一年再出点什么事,他简直都能往自己脑门儿上刻一个血淋淋的冤字!

不多时,小刀又跟只落汤鶏似的回来了,「还没回呢,只说前头也没信儿。」

张远思索片刻,果断道:「且先叫人刊刻了画像,也将那些人物特征刻上,尽快张贴出去。」

陈渺走之前就许他便宜行事,如今两边隔得远,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接的上头,且先干着吧!

万能的跑腿儿小刀也顾不上烘干衣裳,当下将那两张画像宝贝似的用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好了,揣在怀中出门去。

「张爷!」原先画像的那文士急了,忙不迭上前,还试图爲自己最后挣一把,指着展鴒和席桐义愤填膺道,「他们两个说的这些简直就是无稽之谈,小的早年曾得过京师第一仵作几日指点,如何会错!」

几日指点就这么牛气,若是真给人带在身边教了几年,那可真得扶摇直上九万里了。

张远这些日子着实跟火烧眉毛似的,嘴上都生憋出来几个大泡,此刻也实在懒得跟他弄这些没用的,当下只当没听到的,又对展鴒和席桐道:「天色已晚,风雨渐大,且大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回来后必然想第一时间见你们的,万一有什么后续,若两头跑反而耽搁时间,不如且在府衙歇息几日。」

展鴒和席桐本就是做好了准备出来的,换洗衣裳都带了几套,当即应下。

天虽然几乎黑透了,可其实时间还早,大家都去换了干净衣裳,抆了头发,又喝了厨房里送来的姜汤,略缓了缓神,这才坐下来准备讨论案情。

这姜汤可真是原汁原味,差不多就是白水里扔了几头姜,硬煮出来的,一碰嘴唇就跟着了似的火辣辣的。且一粒糖都没加,更别提什么红枣枸杞的,大老远闻着那股浓烈的姜味儿……就差当场放倒两个人了。

展鴒和席桐这两个早就被养叼了嘴巴的直皱眉,看向那两碗姜汤的表情就跟看□□差不多。

嗨,也不是,至少□□还能给人来个痛快的……

「辛苦你们了,这里的姜汤远不如一家客栈的可口,」赵戈到底心细,亲自带人抱了几床新被子来,「这几日天潮,府衙后头也没什么新人过来,一时间竟找不出几床不潮的被子来,才刚我叫浑家临时生火烘了几床,都是才做的,还没盖过哩!你们莫要嫌弃。」

他这是将自家的新铺盖拿过来了。

席桐忙过去接了,展鴒也跟着道谢,「哪里就嫌弃了,在外头露宿荒野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倒是赚了你们的被子,叫我们好生过意不去。」

再说了,他们可还带了睡袋呢,防风布薄羽绒的,小小一条,正适合这种略带凉意的天气用。只是这会儿人家想得这么周道,他们倒是不好说出口了。

张远就有些不好意思,同样的事,赵戈想到了,自己却浑然不觉,真是粗心极了。

众人收拾屋子的当儿,展鴒就笑着问了赵戈的家人,之前他成亲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去吃了喜酒呐。

那小子挺得意的挠了挠头,「再过三个月,我也就当爹啦!」

展鴒和席桐一听,都跟着道喜,说到时候必然要送份大礼。这小子倒是挺能干,这才几个月啊,竟就要当爹了?

不过等会儿,三个月……差不多就是中秋啊,他们是不是在海边吃螃蟹?

嗯……且先备着礼物吧!

更改行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反正无论如何,今年谁也甭想阻止他们去海边吃螃蟹蛤蜊虾爬子!

如今交通不便,保鲜手段有限,根据赵老三口述,每年都有无数海鲜被人弃之如敝履!作爲土生土长24K纯种花家公民,他们必须得爲节约和充分利用食材发挥自己的一份力量,绝不能允许这样暴殄天物的事情再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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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冒雨跑了半日,又来不及换衣裳,只略烤了烤就去停屍房做事,这会儿端的又饿又累,张远就请衙门里的厨娘下了几碗面过来。

「也不知你们有没有胃口,这面虽比不得你亲自做的,好在滋味醇厚,倒些粗热热的吃一碗,倒也不错。」

不多时,果然有人送了个大托盘进来,上头摆着四个粗陶大碗,里头放着些淡黄色的豆面条,汤汁里零星撒着点泡菜、豆干、青菜之流,香气扑鼻,瞧着也十分赏心悦目。

赵戈帮着端下来,搓了搓手笑道:「这里头的泡菜还是从你们一家客栈里买的呢!」

四人虽是吃饭,可因心理素质过硬,一边吃一边继续探讨案情。

展鴒和席桐这才得知,那陈年大案涉及十多条人命,每一回都是先把人折磨一番,弄死了,然后再找地方吊上去。

「之前我们还想着,他是不是想营造一种自尽的假像,可那些外伤也太过明显,想来便是个傻子都不肯信的,这是示威呢。」赵戈呼啦啦扒了一大口面条,死命伸着脖子咽下去,又连喝两口汤,这才觉得火烧火燎的胃里舒坦了些。

天可怜见,这几日他们顶风冒雨东奔西走,根本没法儿按时吃饭睡觉,屈指算来,他这两天里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吃了两顿还是几顿饭。便是今儿从家里拿被子,他都没顾上回去,还是打发手下去的。

展鴒和席桐都点头,觉得这是碰上古代版本的连环变态杀人狂了。

两个半吊子侦探努力回忆着一切可能会用到的信息,然后试探着询问道:「那些受害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张远和赵戈齐齐摇头,「真要说的话,倒也不算没有,都是男的,哦,对了,还都是青壮年男人!大约都在二十到四十岁之间吧。」

青年杀手?

四个人吃了面,又简单交流几句,张远和赵戈也不好多打扰,这便告辞了。

展鴒和席桐起身相送,临别之际,席桐忽然想起来一个人,「我记得之前你们这里不是有位姓杨的大爷么?怎么这次不见?」

他说的是那个缠着要学画的,之前事多倒是没留心,今儿偶然来了福园州府衙才突然想起来,貌似那位杨老头儿已经许久没去一家客栈了。

「哦,你说他啊。」赵戈立即就有了印象。

其实不光他,基本上府衙里的人都知道杨老汉闹得这一出。一个富家翁甘愿分文不取的替衙门办事,本就足够叫人称颂的了。后来他又见识了席桐的本事,一下子就陷下去,死活要拜人爲师,只是一直没能成功,可对方却也没拦着学画。好些人都觉得是两个怪人因缘际会,这事儿挺有趣,也因此而广爲流传。

「他都病了好几个月了,炕都下不来,自然来不了了。」

「病了?」展鴒和席桐都有些意外,「这么严重吗?」

记得大约年后杨老汉去一家客栈的时候还满面红光,十分硬朗来着,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唉,瞧着不大好,」赵戈有些沮丧的摇摇头,也十分唏嘘,「大家都说老天爷不开眼,那么些恶人逍遥法外长命百岁的,可他这么个行善积德的大好人,竟落得这般结局。」

杨老汉今年也就才五十来岁,便是放在据说平均寿命六十五岁的大庆朝也不该啊!

说起这事儿,张远的情绪也有些低沉,「他人好,几个儿女、儿媳、女婿也都不错,这几个月帮着求医问药,便是认识的外人也没少帮忙,可瞧着还是没有起色。」

杨老汉平日爲人和气又豪爽,不拘小节,不吝钱财,难得竟还十分谦虚和蔼,故而人缘很是厉害。

展鴒下意识看向席桐,就见他沉默良久才说了句话:「劳烦给我个地址。」

他不愿意收徒是一回事,可那杨老头儿确实是个难得的好人,更有令许多年轻人汗顔的强大求知欲和实践精神,只是这一点就足够令人动容。好歹相识一场,虽无师徒名分,可有师徒之实,於公於私,他都该去瞧瞧。

赵戈立马儿给了地址,又道:「你们能去看他,他肯定高兴得很了。」

送走了张赵二人,展鴒就道:「咱们先去看看,再问问他的儿女,若实在没有起色,我想着,倒不如请纪大夫帮忙瞧瞧。好歹他是正经太医院出来的,见多识广,经验丰富,备不住就能有法子呢。」

席桐点了点头,「好。」

两人简单估算了下时间,干脆立刻出了衙门,先去一家客栈包了些糕饼点心等稀罕物,然后转头就去了杨老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