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一样!」褚锦接道,「那是咱们的情分,这个我若成了,可是自己挣得!」
展鴒越发笑起来,举起冰淇淋碗,「成,祝你旗开得胜!」
褚锦也举起碗同她对碰一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家客栈内闹得轰轰烈烈,好些挤不进来的也都跑去对面和斜对面的楼上隔着街看热闹。有那些机灵的人瞅准了机会跑腿儿,评出来一首就巴巴的抄下来跑过去念一首,於是就呈现出这样一种波浪式的奇异景象:
一家客栈先是一静,只剩到现在才现身的诸清怀朗读的声音,然后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山呼海啸一般,又叽叽喳喳的讨论。
紧接着,许多小炮弹似的飞毛腿都冲客栈一楼冲了出去,分别奔向对面和斜对面等许多酒楼、饭馆,众人都屏气凝神的听他们读了,也都大声称赞,这就构成了第二波……
除了之前说的六名之外,还有不少诗作被评了优,展鴒和褚锦两个人在人堆儿里窜来窜去,竟还真找到了她的一首!
「哈哈哈,好姐姐,瞧瞧,我真的中啦!」
褚锦欢喜的了不得。
她虽觉得自己有些才气,却也不算自高自大,知道自己身爲女子本就少了许多同人交流切磋的机会,只是胜在细腻和打小跟着父亲出入和走南闯北的眼界罢了。
如今虽不能取胜,可也是堂堂正正挣来的优等,没瞧见那些品评人士们赞许的目光和中肯的评价么?
展鴒、席桐乃至张同知都纷纷道贺,褚锦笑的不行,褚清怀也是满面红光,只道:「小儿玩闹之作,叫大家见笑了。」
其实他心里可得意了,这可是他闺女呀,都算半个弟子了,如今虽未能拔得头筹,可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大人不必客气,女公子胸有丘壑,非寻常人物可比,这是应当的。」张同知笑道。
评诗大会结束之后,褚清怀还特意叫人做了一本册子,将被评优的诗作都刊印上去,许多途经此地的文人看了不免也要买一本捎回去,於是连带着一家客栈的名头也给传远了。
三天后,城外一家客栈本店来了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他驾着辆车,车上结结实实绑着好几口大箱子。
「可是展鴒和席桐两位掌柜开的一家客栈?我是替肖鑫肖大哥来送东西的。」
铁柱忙去请了展鴒和席桐出来。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短打,高高束着头发,浓眉大眼,露出来的肌肤都晒成健康的小麦色,虽有几分风尘仆仆可依旧有十分精神。
他跳下车来,冲两人抱拳一笑,露出来两个酒窝和一口白牙,「我是秦勇,两位想必就是展姑娘和席少侠了!之前肖大哥同我形容过,虽然说不出,可今儿一见就觉得感觉对了。」
三人都笑了。
展鴒忙叫人帮忙牵马安车,席桐问肖鑫去哪里了,怎的还不回来。
秦勇咧嘴一笑,「肖大哥前儿遇见了一个相熟的马贩子,交给旁人到底不大放心,亲自跟着挑马去了。他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回,错了婚期不好,便叫我一幷提前带回来。」
展鴒和席桐一听,就知道肖鑫必然是爲了自家说的要良驹才这般费心费力,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又要留秦勇多住些日子。
秦勇就笑,「肖大哥说了,两位都非常人,十分热情,但凡我来了必然要被留的,也叫我不必客气。」
展鴒和席桐失笑,果然领着他进去。
不多时,铁柱等人帮忙搬下来那几口箱子,过来问他们放在哪间客房。秦勇忙道:「我的行李全在包袱里,这些都是肖大哥采买了送给两位做新婚贺礼的。那两口箱子是果苗,都提前发起来一些,一路上都用湿泥包着根,又做了木箱,外头裹着棉花,如今虽有点蔫,可坏的幷不多,仔细调理未必不能结果。」
展鴒闻言喜不自胜,亲自去开了箱子,见里头果然是些绿色树苗!她伸手试了一回,下头那些泥土果然还是湿乎乎的,不然这个天儿只怕早都成了干柴。
秦勇道:「我打小跟着父亲在关外行走,倒是略懂些这个,不过也只懂如何保湿养活罢了,至於后头如何结果,实在无能爲力。」
听了这话,展鴒和席桐才明白了爲何肖鑫托他送东西。感情人家还是专业的。
说话间,秦勇又去开了另外两个箱子,道:「这两箱大多是皮子,狼皮、狐狸皮都有,皆是冬日厚绒毛厚皮子,做铺盖、做袄子、做斗篷都是极好的,远比中原买的便宜又有的挑。」
这可真是太细心了。
关外酷寒风又大,冬日大雪往往遮天蔽日,纷纷扬扬持续数月之久。动物爲了能更好地生存下来,自然需要更厚的皮毛,所以那边出産的皮子乃是头一等的,中原腹地最上乘的皮毛到了关外也不过二流罢了。
展鴒和席桐都感激不已,也不忙着说话,且先叫秦勇梳洗了,展鴒亲自去操办了些酒菜,三人对坐吃喝说话。
常在关外跑的人基本上都是好酒的,秦勇一闻酒香也欢喜了,二话不说吃了一盅,辣的直吐舌头,又大呼痛快。
「往日常在关外行走,那白刀子是不离身的,关键时候能救命呢!如今再吃了这两重天,竟也觉得白刀子有些淡薄了!」
正好展鴒今早上炸了许多茄盒,都是取了大大的茄子切成底部相连的两个厚片,中间塞上混了葱姜剁碎搅匀的肉馅儿,按到加了鶏蛋的面糊里头挂糊,在厚平底锅里煎成两面金黄。
这茄盒比藕合更厚实些,当下酒菜、当主食都是好的。
秦勇咬了一大口,只觉得口中蛋香、油香、面香、茄子香和肉香都混在一处,没咀嚼一下都是与前一口截然不同的口感和美味,真是越吃越爱吃,不多时就下去了大半盘子。
他又吃一盅两重天白酒,还有些不大好意思,「憨人暴食,到是叫两位见笑了。」
席桐起身又去端了一盘来,自己也陪他吃酒,展鴒就道:「这算什么?哪怕你一顿能吃一头牛呢,如今我们也招待得起!」
本来一家饭馆就利润颇丰,如今又有了两重天的进项,颇有些日进斗金的意思,他们的彩礼和嫁妆单子都前前后后改过好几回了!
「对了,」秦勇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笑道,「听说还有一位小公子,我想着少不得要在这里叨扰几日,顺手买了点儿小玩意儿。」
「在呢!」展鴒亲自去将展鹤带了过来。
秦勇生的一副娃娃脸,又爱笑,如今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展鹤也愿意同他亲近,主动上前接了那布包,「谢谢哥哥。」
秦勇哈哈大笑,这才继续吃喝。
是个人就喜欢礼物,展鹤就巴巴儿地坐在一边抽了小布包的绳子看,见里头是两截白生生的长哨子,长得怪模怪样,倒是从前没见过的。
秦勇就道:「这是骨哨,声音清脆又传的远,再大的风雪也听得见。反复煮过好多回的了,边边角角也磨润了。」
展鴒先拿起那哨子瞧了瞧,果然十分精细,又惊叹道:「若你不说,我只当是白玉的呢!」
这哨子顔色洁白,莹润如玉,又沉甸甸凉丝丝,可不就跟玉石似的?
秦勇道:「这是草原上一种少见的老鹰的腿骨,那鹰十分巨大,张开双翅足有小马长短,狼都怕它。若是几只凑在一起,连熊都杀得死!」
展鴒和席桐都听的入了神,更何况展鹤?小东西早就目瞪口呆,又小心翼翼的握着那两根骨哨,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才将骨哨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吹了一声。
但闻这一声清脆无比,幷不多么刺耳,可着实穿云裂帛,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