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唐氏与他而言也不过外人罢了,肖鑫此人又是游侠出身,法律意识淡薄,更没什么保护百姓的概念,目的一样就成。
怒发冲冠的肖大侠在屋里转了几圈,将两只拳头捏的嘎巴响,又瓮声瓮气的问道:「妹子,兄弟,若是不小心失手打死了算谁的?」
展鴒表示不想说话。
席桐失笑,上前解释道:「大哥,莫说这么几个毛贼,便是再多上两倍,又哪里会是你的对手?咱们只爲捉人,尽量不要大开杀戒。再者,倒是也有官差在场,强弓劲弩,只怕不必劳您大驾,你坐镇即可。」
听他夸奖自己本事,肖鑫倒是十分受用,当下哼哼唧唧的美了会儿,又挠挠头,到底不死心,「那,那若是他们拒不就擒,我不小心给打断了胳膊腿,这总怪不得我吧?」
展鴒和席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好笑和无奈。就没见过上阵之前这么死抠着要阵亡指标的!
末了,展鴒一咬牙,「成!但咱们可说好了啊,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绝不开第一枪!对了,你可得帮忙护着郭先生和纪大夫他们!」
就肖鑫这身板儿,这本事,一窝子土匪都不够他杀的,那些混混能不能塞牙缝都是个未知数,若不约束着点儿,回头他真要在夏白眼皮子底下闹出人命可就坏了。
断手断脚就断手断脚吧,左右算是合理反击,且夏白是自己人,只要不闹出格,也就抹过去了。
郭先生倒罢了,一听纪大夫,肖鑫就不自觉头皮发麻,当下苦了脸,「好妹子,亲妹子,这活儿你派给旁人成不成?我留他们的狗命就是了!」
那纪大夫看人的眼神……就不像个看活人的!他瘮得慌!
死道友不死贫道,展鴒和席桐笑的特别幸灾乐祸,可嘴上一点儿不带松快的,「没事儿,纪大夫不能把你怎么着了,大不了回头我给你开小灶,做好吃的嘛!」
放到后世,纪大夫就是个科研狂人,一般人受不了。
肖鑫挣扎半天,纠结的抓耳挠腮的,最后到底没抗住小灶的诱惑,又反复确认只要对方主动攻击,或是有明显意图自己就能出手,留口气就成,这才一咬牙一闭眼,跟英勇就义似的沉痛点头,「成!」
展鴒又笑着安慰,「放心吧,纪大夫睡觉沉得很,轻易醒不了。再说了,你只暗中保护就成,也不必跟他面对面坐着,或许从头到尾他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在呢。」
得了这话,肖鑫才算是高兴了,美滋滋就往外走,瞧着背影十分急切。
席桐鬼使神差的多嘴问了句,「要吃晚饭了,大哥哪里去?」
「前儿我瞧着那砍树的斧头倒挺趁手,且去磨磨兵刃!」
展鴒&席桐目瞪口呆:「……大哥斧下留情!」
你赤手空拳就够他们受得了,若再扛着斧头,到时候还能剩几个囫囵的?
也因着他们俩这话,肖大侠生气了,稍后晚饭时只闷头扒饭,俩人一左一右的赔不是都不管用。
郭先生和纪大夫还不知道这事儿,俩人年纪大了,展鴒也不想没事儿叫他们担惊受怕的,就没说,这会儿俩老头儿就纳闷儿了。
瞧着这位肖大侠平时最大大咧咧的,今儿怎么一反常态的闹起来?想不通,想不通。
可想不通归想不通,手下夹菜的动作那是一点儿没慢了!
爲了哄肖鑫,展鴒今晚上也是下了大功夫:
糖醋排骨酥烂软糯,虾酱炒鶏蛋风格独特,腐乳肉红彤彤烂乎乎,又咸又香,光是看着就叫人口水直流。
还有那外酥里嫩的鶏蛋豆腐丸子,一口一个,外头壳子香脆适口,里头满是炸开了的蜂窝状,若是与那老鸭汤一同吃,清凉鲜甜的汤汁噗嗤一声溅出来,满嘴都是,美得很嘛。
还有那早上摘来的荠菜做的菜合饼,老大一个往手里一卷,沉甸甸满当当,里头再塞几块抽了骨头的排骨肉,狠狠咬一大口,又是菜又是肉的,既清香又实在!哎呦呦,就没有这么奢侈的!
若是嫌连着几天的荠菜饺子、包子、合幷吃腻味了,还有白花花的米饭,夹一块排骨铺上,再往上头盖一块红色的腐乳肉,尖儿上挑一点虾酱炒蛋。这一大口下去,娘咧,腮帮子都满了,又咸又香又过瘾,满口肉味儿,还有海货特有的腥气,头一口或许有点儿不习惯,可越吃越上瘾,哪里停的住?
俩老头儿都端着碗吃的起劲,都腾不出嘴来问原委,只是努力将两只眼睛从饭菜上面露出来,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
无奈等他们吃撑了也没等到什么说出来的内幕,虽然心痒难耐,可若直接开口问,岂不是显得他们多么长舌妇似的?左思右想,到底抹不开面儿,只好抱憾而去。
等郭先生和纪大夫走了,展鹤这小东西又眨巴着眼睛凑上来,小声问道:「叔叔生气啦?」
肖鑫揉了揉他的脑袋,「叔叔没生气。」
展鹤不信,「可叔叔才刚光吃眼前的腐乳肉了,排骨都没怎么吃。」
他就只吃了一小口,再看就发现被叔叔一个人吃光了……
肖鑫语塞,心道那不是生气吗?谁还有工夫满桌子夹菜,这会儿想起来倒是心疼,唉,那排骨油亮亮香喷喷,一看就好吃极了!倒是便宜了那俩老头儿。
说到这儿,他倒是觉得齁得慌……一个人下去大半碗腐乳肉还真是有点儿咸!
等打发走了展鹤,肖鑫才一脸郁闷的道:「我只说磨斧头,又没说一定劈了他们,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可见是不信任我!」
一句话,肖大侠伤自尊了。
他是这么没轻没重的人嘛?当着官差的面儿杀人,得多想不开。
展鴒和席桐也有点不好意思,可到底是给他连把县令扒光了吊到城门口这么无法无天的主意都想得出来……话又说回来,肖大侠您但凡有这个念头就很叫人吃不消了!
展鴒就语重心长道:「大哥,不过区区几个毛贼,何须你这样兴师动众的?传出去倒叫江湖朋友们笑话,知道的是你谨慎,不知道的,保不齐就以爲你怕了呢。」
谁成想肖鑫就抱着胳膊看她,又拿着竹签子剔牙,哼哼道:「妹子,你这激将法对我可没用。」
展鴒干笑几声,心道你这还真是不愧席桐的评价,果然粗中有细……
席桐就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又表情不变的对肖鑫道:「大哥不必担忧,我是信你的。」
肖鑫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才要说话,就见这个兄弟又笑眯眯的来了句,「毕竟我可没有什么杀人如麻的兄弟。」
肖鑫:「……」
得得得,我不用斧头了还不成吗?
转眼唐氏的男人,诨名滚刀肉说的日子,果然一入夜就带人摸到客栈外头的树林子藏起来。
展鴒和席桐趴在屋顶看得分明,一共足有十二三个,虽看不大清容貌,可瞧那走路的姿势仪态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
事到临头,唐氏也豁出去了,左右也不会比娘儿仨流落天涯更糟了,一咬牙,就按着展鴒吩咐的开了厨房后门,又举着点燃的蜡烛往外晃了两个圈儿。
这是滚刀肉提前交代好的信号,两个圈儿就代表事成了,可以进去。
滚刀肉没想到展鴒这个做掌柜的对下头的人这样掏心掏肺,也没料到自家那怯懦的婆娘竟真的敢不顾家人安危违背自己,压根儿就没下迷药,当下不疑有诈,一群人顺着墙根儿就溜进来。
虽然是晚上,可好歹外头还有明晃晃的月亮,倒是能看清。可这会儿骤然进屋,视野之内一片漆黑,众人都本能的站在眼底适应黑暗。
滚刀肉也看不清唐氏在那儿,就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贱/人,值钱的东西在哪里!」
唐氏吓得要死,可想到自己的家人,还是咬牙壮了胆子,一边轻手轻脚的往事先说好的角落躲藏,一边哆哆嗦嗦的道:「在,在里头。」
这些人都是地痞无赖,得了滚刀肉的蛊惑才决定铤而走险,也没什么见识、能耐的,如今听闻大好的富贵就在前头,真是心花怒放,难免得意忘形,有人就开始划算银子到手后先去找几个貌美的妓/女痛痛快快的嫖了,或是先去赌上三天三夜。
当下还有几个开始吸鼻子,垂涎三尺道:「早就听闻一家客栈的名头,这都收拾了吧?竟还这样香!」
「正好兄弟们又冷又饿,倒不如先饱饱的吃一顿!」
「嘿嘿,吃算什么?如今他们死人一般动弹不得,我可听说这里的老板娘十分年轻貌美,倒不如,嘿嘿嘿……」
滚刀肉这会儿也馋的不行,又想着反正都迷晕了,吃点儿估计也不打紧。刚想说话,旁边有个人沉声道:「大事要紧,有了银子,日后还怕没得吃喝么?」
众人转念一想,这一家客栈怕不是日进斗金,也都暂时压下食欲,满心满眼只想找银子!
刚走了几步,一个地痞忽然惊喜的低呼起来,「银子!」
众人正疑惑,这厨房里头哪里来的银子,可顺着一瞧,就见窗户棱子漏进来几束月光,照的下头一长条的东西银光闪闪,可不正像银子么?
那地痞见钱眼开,哪里还想得了许多,当下伸手就去摸,可一碰就觉不对,怎的这样薄这样轻?
正疑惑呢,忽见屋内火光大盛,那人一看竟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众人大叫不好,滚刀肉就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来,要抓着角落里的唐氏开张。
谁成想,就听哇呀呀一声大叫,房梁上轰的跳下来一个人,小山似的将地面都震得抖了三抖,瞬间压趴下三个。不等众人回神,那人又将一条沉甸甸的木棍舞的呼呼生风,场中登时一片哀鸿遍野,还夹杂着骨头断裂的闷响,不多时就倒了一大片。
那些地痞才刚进来,对里头的地形一点不熟悉,又给人打了个措手不及,偏还技不如人,哪里有什么还手之力?只是成了滚地葫芦,又想抱头逃窜,可哪里还开得了门?
那边夏白和小九看的都待了,事先埋伏好的弓箭手也面面相觑,这,这哪里还有他们的用武之地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