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小饭馆 少地瓜 5969 字 2个月前

烤鸭肉好吃,可最好吃的还是皮呀,又香又脆,滋味儿十足,光是就着鸭皮,他都能喝光两碗小米粥啦。

展鴒就笑,「这都吃了多少天,还没吃够?」

烤鸭倒是不缺的,眼下哪天不烤个一炉两炉的?只是这孩子咋就认准了烤鸭,再这么下去还不吃伤了啊?

席桐按着他的脑袋晃了几晃,对展鴒道:「他想吃就由他吃,等日后吃够了,你强迫他吃都不吃了。」

小孩听了心生欢喜,仰着脑袋冲他笑,又脆生生的喊:「谢谢哥哥。」

还挺会顺杆儿爬,席桐失笑,刮了刮他的小鼻子。

「你们俩倒是一伙儿的了,」展鴒笑道,「我要再劝几句,可不跟坏人似的?」

「什么坏人,哪儿呢?」正说着,刚巧外头经过的肖鑫就大步流星的进来了,一听见「坏人」俩字儿兴奋的眼珠子都亮了,一边搓着手一边目光锐利的打量,好似随时都能跳出去给那人来一斧头。

展鴒和席桐都笑得不行,「大哥早,说笑呢,正要去做早饭,想吃什么?」

肖鑫就瞬间失望了,不过听到吃饭,又马上开心起来,挠头道:「昨儿的荠菜饺子倒是挺好吃,还没吃够呐。」

本来那么些个野菜,他们这几个人吃倒也够了,谁能想到忽然又凭空多了俩老先生?瞧着头发都花白了,谁知道那么能吃!

尤其是那精瘦的什么教书先生,瞧着文绉绉不争不抢的,蔫儿坏,真不愧是读书人,满肚子心眼儿,人家初来乍到的说话热闹,他一句话不说,埋头吃,整整一大盘子,竟也没撑坏了……

想起昨儿餐桌上的事儿,展鴒也有些忍俊不禁,纪大夫自己就气得够呛呢。

「现下手边也没有荠菜,倒是有些来不及,晌午吧,大哥你多多的弄些来,咱们再包饺子。早上我炸些酥肉,弄点儿土豆合,晌午也能吃,如何?」

冬天的时候时常能买到莲藕,炸藕合滋味儿最美:莲藕又香又脆,肉馅儿喷香绵软,不管是当小菜还是干脆做主食都是好的。

如今天气渐暖,莲藕少了,便退而求其次,炸土豆合。虽不如莲藕自带清香,可土豆也有土豆的好处。比起莲藕,土豆更加绵软细腻,略略一炸,吃起来便粉糯的很,里头的肉汁儿也能更好地渗入进去,滋味儿十足。

肖鑫巴不得一声儿,回答的响亮极了,欢欢喜喜的去了。

众人各自分开,席桐久违的带着展鹤去打拳,展鴒也跟着练了会儿,然后便去厨房忙活。

每当这时她就要感慨有人打下手的好。若放在以前,哪怕最简单的烧火、淘米都得自己来,繁琐不说更耽搁时间,想做什么都做不成。

如今有李慧带着人操持,什么前头准备都做好了,自己根本不用急,慢悠悠做好了早操,进了厨房就能直接下手,多好啊。

现在春寒料峭,早晚还颇有凉意,一家客栈的人还是习惯早饭桌上来一碗热腾腾的粥,几口下去,肠胃舒缓,这才开了胃口,方便吃正菜了。

腊肉来一点切小丁,再将各色菜干来一点,俱都弄成小的碎片,待到洁白的大米熬得粘稠,上头腊肉丁、菜叶交相呼应,十分好看。这样有荤有素的一碗粥,既好喝又有营养,便是不爱喝汤水的人也忍不住来几口。

把切好的里脊条儿调味后丢到蛋液里滚几滚,因如今天儿还冷着,蛋液也远比夏日来的粘稠,倒是容易挂,只加一点儿面就够了,回头炸出来的酥肉因爲面少就更有味儿。

李慧照旧给她打下手,「师父,一大早就吃炸的啊?」

如今在一家客栈待得时间长了,李慧自觉胆量和见识都很见长,现在见了这一大锅油都不害怕了呢!谁能想到当初的她得前后鼓好几回勇气才舍得放两指甲盖油?!

展鴒道:「配粥么,粥已经略有些清淡了,这个有味儿,口感也扎实。」

李慧心道,确实够扎实的,这是肉啊,不光口感,本钱也扎实呢!

就听展鴒又道:「左右都是费一回事,不如多弄些,等下顿不大酥脆了,还能跟白菜一块儿炖,对了,加些粉皮子在里头,香着呢!」

李慧听了直捂嘴,跟她不住告饶,「师父您快别说了,这一大早的就引着我发馋。」

展鴒就笑,顺手夹了一条刚炸出来的酥肉给她,「尝尝咸淡。」

她对自己人是真大方,现在李慧也麻木了,当下熟练的接了,一合嘴巴,酥肉表面金灿灿的皮儿就哢嚓嚓碎的响成一片,肉香油香混在一块儿,连带着那些大料的香气,刺激的她口水一下子就满了。

真好吃啊!

表情说明一切,展鴒压根儿不用问她,只是又夹了一块出来,这回却是搁到小碟子里,又对一直眼巴巴瞅着的高氏道:「你也尝尝。」

高氏本能的想推辞。

能不推辞吗?这可是扎扎实实的肉,还是油炸的,谁家媳妇敢这么做饭,日子不过了吗?寻常百姓人家过年都不舍得这么吃呢!偶尔谁家买了肥肉炼油,剩下的油渣都得数明白多少块,掐着个儿吃呢!

这掌柜的倒好,她不过是雇了来干活的,上来就叫她吃肉!

一天三顿饭,一个月三十天,一年十二个月,这得多少钱啊?

高氏不敢算,也算不过来,反正到最后自己心疼的肝儿都在抽抽着疼了。

现在李慧非常致力於掰扯高氏和下头那些跟原先的她一样畏畏缩缩的女人,自然看不下去,当即强行给她塞过去了。

酥肉进嘴后,那种浓郁又陌生的美味让高氏登时待成了木雕泥塑,哪儿还舍得嚼?

含着吧,最好能这么含一辈子……

炸完了酥肉的油也不浪费,正好再接着炸土豆合。

清洗土豆和刮皮的事儿高氏抢着做,嘴里还含着半块酥肉,美的眼睛都瞧不见了。若非李慧瞧不下去,她简直能含到天荒地老。

掌柜的这么大方,她还要什么工钱呐?光这些伙食费都超了多少回了!

肉馅儿是展鴒指导着李慧拌的,葱姜蒜都放了些,还浇了点酒去腥。

於是稍后的早饭桌上也满满当当摆了好些盘子:

莹白米粒中混杂着腊肉和蔬菜的粥,金灿灿的炸酥肉、炸土豆合,另有一个凉拌海带丝、一个菠菜干和白菜心丝拌的热合菜。

没办法,如今人口多了,不多弄些也不够吃的。

郭先生和纪大夫都是一步步挪过来的,坐下之后还不住的敲打腰背,眼见着展鴒和席桐这俩跟他们同时睡,早起竟还有精力打拳、做饭的,这会儿却又俨然已经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不由得十分唏嘘。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纪大夫就叹气。

想他当年读书的时候,哪次不是挑灯夜读?早上天不亮就起来,白日学习君子六艺,甭管多累,哪怕躺下的时候累的死狗似的呢,可一觉醒来不照样活蹦乱跳么?

老了,到底是老了,熬一次夜大半个月就养不过来,真是元气大伤。

「多吃些补补,」展鴒笑着给他们盛了粥,「尝尝合不合口味。」

若是来之前,这俩人还真担心过:到底不是沂源府的人,万一吃不惯可如何是好?不过显然昨儿的几顿饭和点心已然成功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还担心什么吃不惯呐,别过阵子胖的走路就喘就谢天谢地吧!

纪大夫是个喜欢吃肉的,只不过自己就是大夫,明白好坏,强忍着吃了三块酥肉就停筷子,转头去吃凉拌菜。

凉拌菜确实滋味不坏,一点儿不像平时吃的那样,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配着粥吃真是绝妙。

他自己连着吃了好几口海带丝,美滋滋的,眼角余光瞥见郭先生竟又夹了一块酥肉,瞬间心态失衡,「你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吃?多来点儿菜吧!」

说着,就狠狠夹了一大筷子菠菜和白菜心的凉拌过去。这下好么,一筷子下去,半个盘子都空了!

郭先生不领情,直接当场给他推回来,不仅如此,竟又夹了一块,慢条斯理的吃了,边吃还边点头,「这酥的呀……」

纪大夫气坏了,刚要说话,就见郭先生慢悠悠抆了抆嘴,视綫有意无意的从他微微鼓起的肚皮和肉乎乎的下巴上扫过,轻飘飘来了句,「我太瘦了啊,我怕什么?」

是啊,他这么瘦,他怕什么啊!

纪大夫气的眼前发黑,恨不得端起手边的凉菜盘子给他扣到脸上!

这都不算什么,偏展鹤这小东西也跟着火上浇油:许是见纪大夫气的厉害,他就爬下凳子,很乖巧的塞了个块展鴒平时给他磨牙的地瓜干过去。

纪大夫先是一楞,继而感动的什么似的,谁知还没来得及想好夸奖的词儿,小孩儿又抬手拍拍他,一本正经的安慰道:「爷爷,肉吃多了要胖了。」

纪大夫:「……」、

这会儿展鴒和席桐都吃得差不多,见势不妙,赶紧三口两口扒了饭,夹起展鹤拔腿就溜。

跑吧,也是他们该的,谁叫这小东西说什么不好,偏偏戳人痛脚,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桌上只剩下一个肖鑫,正埋头大吃呢,谁知一抬头,嗨,人都哪儿去了?才刚还满满一桌子,怎么眨眼就剩下一对老头儿?

那老两位相互火花四射的瞪了会儿,又齐刷刷扭过头来看他,肖鑫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挠挠头,「二位不吃了吗?」

那俩人给他一句话噎得出不了声,肖鑫就误以爲他们真不吃了,简直高兴坏了,当即狠狠夹起最后几块炸酥肉丢到自己碗里,非常实在的说:「剩下怪可惜的,那我就勉爲其难的吃了吧。」

他还真就唏哩呼噜就着粥吃了!

完了之后还特别体贴的把其他几个盘子都清理干净,一滴汤都不带剩下的,后头去厨房还盘子,肖鑫还特别得意的跟李慧她们显摆,「瞧瞧,刷碗都省了工序了。」

李慧低头一瞧,险些笑出声来。

可不省了么?看看这干净的,跟舔的没什么分别……

且不说郭先生和纪大夫俩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有一个肖鑫!

本以爲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前头那两个青年都鬼精的跟什么似的,你眉头一动,他们下一句就准备好了,想来这人同他们一处坐卧起居的,估摸着也差不多。可万万没想到啊,还真就差的挺多!

肖鑫是个直性汉子,你跟他七弯八绕的弄那些没用的,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想吃你就说呗,你瞅瞅你自己又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这上哪儿知道去?」

展鴒笑着跑了,可巧见李慧站在墙角冲她拼命打手势,顺手就把展鹤塞到席桐怀里过去了。

「什么事儿?」

李慧往四下瞧了瞧,神神秘秘的,见无人才压低声音道:「师父,前儿您让我注意着唐氏,我才刚见她又跟前几日似的偷摸出去了,她怪警醒的,四下看顾着,我怕给她瞧见,就没敢跟着上去。」

偷偷出去?这倒是奇怪。展鴒都敢夸下海口,这一家客栈绝对是眼下大庆朝数一数二开明开放又气氛活泼的地儿,只要里头的人不违法乱纪、不违背良心、不吃里扒外,她绝对不会管!既然如此,唐氏偷摸个什么劲?、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展鴒又干起了老本行:

她悄无声息的就跟了上去,分明脚下还有些个落叶、石子的,平日里大家走上去都会发出细微的响动,可她也不知怎么弄的,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家客栈外头就是大道,幷没什么遮拦,展鴒略一思索就往前头林子那边摸着走了一段儿,果然在一颗大柳树后头瞧见了唐氏,她对面还站着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人。

因爲中间没有遮拦,展鴒生怕被发现,也不敢靠的太近了,根本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只是瞧着唐氏的模样,倒是又急又气,脸都涨红了。

倒不是展鴒单纯看脸,实在是相由心生:唐氏对面站着那个男人满面油光,头发乱蓬蓬的,衣裳也满是褶皱,一双小眼睛似笑非笑又时不时闪过阴狠,任谁看都不像个好货。

两人似乎在争执,那人还狠狠推了唐氏一把,又冲着她高高扬起巴掌,好歹没打下去,可也将身材窍细瘦削的唐氏吓得跌倒在地。见她熟练地抬起胳膊保护自己的样儿,想来这事儿发生了绝不是一回两回。

过了会儿,唐氏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手帕,里头似乎包着些什么,那人根本等不及,直接上前劈手夺过,打开看了一回,似乎不大满意,可也无可奈何,又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才駡駡咧咧的走了。

一直等他走出去老远,唐氏才像后知后觉回神似的。到底委屈,可又不敢惊动旁人,先趴在地上抽抽噎噎哭了半日,这才慌忙抆了眼泪,重新拍打了衣裳往回走。

在她哭的那会儿,展鴒就悄悄原路返回,然后在书房里一边最终确认分店开张的相关流程,一边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男人是谁?若是家人,唐氏爲何不敢公之於众?若不是家人,那他又是什么人?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那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唐氏给他的东西又是什么!

事关客栈一群人的活路,她不能不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