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30
下来多久了?
宗杭也没概念:「大概一两个小时吧。」
一两个小时……
好像每次锁开金汤的时长, 也就是一两个小时:毕竟一群水傀儡,下水只是放置或者拿取一些东西, 进入的程式虽然繁琐,一两个小时也绰绰有余了。
如果过了这个时间呢?
应该会像在老爷庙那回一样,过了这个时间,丁玉蝶就会醒, 醒了之后该怎么出去,可就一筹莫展了。
易飒赶紧松手,同时提醒宗杭:「跟紧了, 别掉队。」
丁玉蝶的肢体动作依然僵硬,步速却明显加快了很多,进入走廊之后, 简直是在疯跑了,易飒紧随其后,宗杭更忙:边跑边往各个方向摁相机,哢嚓哢嚓, 不把胶卷拍完了绝不甘休。
终於到了走廊尽头, 正对面的石壁上,已经隐隐搅起了漩涡:不是水, 像是石头软化而成的漩涡, 搅拌机一样,越搅越快。
丁玉蝶一个箭步扑了上去, 与此同时额头紧贴祖牌, 一头撞进漩涡内, 半个身子立时被吸附了进去。
易飒大叫:「抓住他!抓住我!」
宗杭被她搞糊涂了:到底是要抓丁玉蝶,还是要抓她呢?
但时间紧迫,显然等不来第二句指令了,好在人长了两条胳膊,宗杭一横心,急冲上去,一手抱住丁玉蝶的腿,一手搂住了易飒的腰。
再然后,眼前一黑,整个人就陷入了无穷尽的急旋之中,宗杭挺想晕过去的,晕过去的话就不用受这份活罪了,偏偏又晕不了:一忽儿头上脚下,一忽儿身子像麻花样拧转,抱着的这个似乎要窜脱,搂着的这个又好像要松落,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底突然有急浪一托,宗杭的脑袋一下子浮出水面,嗅到了泥腥味的空气。
夜色依然墨黑,高处槽岸上,有探灯交互照下,有人失声大叫:「出来了,在那!」
出水了?
宗杭还没来得及兴奋,一个翻浪重锤样直击过来,正砸在他头上,这力道刚劲无比,他眼前一黑,两手同时松脱,身子直接被打飞到半空翻了个个儿,又栽落下去,没等落实,又被脚下的水旋带得连转了几圈,芭蕾舞小天鹅的范儿还没摆完,又大头朝下向着下游急涌而去。
妈的,这壶口下头的水流这么厉害?在水下都没这么凶险啊,还有易飒呢?丁玉蝶呢?冲哪去了?
宗杭徒劳地伸手乱抓,身子跟叶片似的,任水流胡乱拗折,上头声音渐杂,吼:「兜住!兜住!」
什么兜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一头撞在一张大网之上。
被网兜慢慢吊起的时候,宗杭吐掉嘴里的泥水,有气无力地低头去看。
他是第一个被兜吊上来的。
丁盘岭他们,拦水设了好几张巨大的网,即便不幸错过了第一张,后头还有第二三四五张,半空里,他看得清楚:易飒正蜷着身子,被一张网兜牢,在水浪翻覆间忽上忽下;而丁玉蝶漂得比易飒还远,四肢大展,蜘蛛样扒住网身,抖抖飘飘风筝似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上天。
总算是……都上来了。
***
上来的三个人,晕了两个,唯一一个没晕的受了伤,精神也极度萎靡,丁盘岭不好马上追问金汤穴里的情况,这样显得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所以先清理现场、收队回宾馆休息,好在照片的冲印也需要时间——照片出来了,人也休息够了,再坐下来细聊不冲。
宗杭累得要命,被带去包紮伤口的时候险些坐着睡着了,回房之后澡都顾不上洗,胡乱灌了两口三沸三凉的酒汤送药,一头栽进床里睡着了。
难得的深睡眠,全程无梦,醒来的时候夕阳西下,道道温柔的暖光斜进房里。
宗杭还以为自己睡了一个白天,看到电子钟表上头的日期标识时,才知道第二个白天也快过去了。
他略冲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出来:这宾馆不大,这一层大概被丁家包了,有几个人正歪在走廊的沙发上打牌,看着眼熟,锁金汤时见过,但都叫不上名字。
那几个人倒都认识他,其中一个染黄毛的朝他边上那间房努了努嘴:「易飒这屋还没动静。」
又示意了一下斜对面那间:「丁玉蝶醒了,刚去楼下餐厅吃饭,你要去吗?」
不想去,也不太饿,宗杭指了指易飒的房间:「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黄毛斜了他一眼:「人家一个单身女的,在屋里睡觉,你一个男的,进去干什么?万一你在里头干出点坏事来怎么办?」
话糙理不糙,有些男女之防确实得避讳些,宗杭犹豫了一下:「丁玉蝶去吃饭了,我也洗好澡了,易飒还没醒,我怕她出什么事。」
这话切到重点了,几个打牌的都停下来。
黄毛也有点犯嘀咕:人被送进房间之后,他们轮班负责在外头守着,确实没进去看过,虽说不大会出什么事,但让宗杭这么一说,心里还真有点没底。
再一想,这张脸挺纯良的,应该不至於作奸犯科。
於是把房卡扔给他:「你进去吧,真有事得说啊。」
宗杭道了谢,开门进屋。
房间里不算暗,窗帘同样拉得潦草,柔红的夕阳光洒了满屋,易飒还在睡,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身上的脏衣服都捂干了。
大概女孩子就是这样,体质偏弱,所以要休息得更久吧。
宗杭盘腿在地毯上坐下,双手搭住床沿,目不转睛看她。
易飒好像睡得一点都不踏实。
她睫毛颤个不停,偶尔呼吸会忽然急促,紧覆的眼皮下,眼球好像一直在转动。
是在……做梦吗?
***
离开金汤穴时,易飒是刻意再去抱住丁玉蝶的,毕竟下水的时候经历了一次,脑子里得了些碎片资讯——她想如法炮制,再来一次。
果然,最初的混沌过后,画面又出现了。
这一次,是在昏暗的地下室里。
有男有女,衣着都光鲜,通身一派大都市的精英模样,这打扮,阖该坐在视野通透的现代化办公室里,左手电脑,右手手机——目下却都蜷坐在蹩脚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本子,或者铅笔,不见任何电子产品,个个面色凝重。
一个留着干练齐耳短发的女人,行事本该也一样干练,却犹疑不决,吞吞吐吐:「我还是认为,太多不确定因素了。」
她身侧的一个西装男人冷笑:「不确定?你看看外头现在是什么形势,我们还有得选吗?要不是发现了轮回盘背后的秘密,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短发女人咬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