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孝广心动了,去找丁长盛商议。
丁长盛没什么理由反对,假姜骏这事,一直是他心病,总觉得早了结早好,就是让姜骏下水,他不是很放心,所以提了要求,比如一定要严密关押、届时自己也要在场,再比如为了防止受祖牌影响,建议姜孝广别进水路天梯,而是用一根长锁链连住姜骏,尽量避得远一点。
说到这,他垂头丧气:「当时也没想到,离开那么远,还是没躲过去。」
宗杭心说:离那么远有什么用,丁玉蝶还埋在泥里呢,还不是照样被提溜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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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飒注意到,丁长盛说得差不多的时候,丁盘岭已经坐到了连着投影仪的那台笔记型电脑边。
看来重头戏在这边。
果不其然,丁盘岭调出来的第一张图片,就是三条大河的示意简图,自三江源处迤逦拖出,洞里萨湖和鄱阳湖的位置都圈了红圈,黄河上也圈了一处,不过易飒对北方地理不是很熟,也看出是哪。
丁盘岭说:「这两天,我拿着金汤谱对比了一下地图,金汤谱里总计二十来个金汤穴,要说里头都是盛放着屍体的息巢,未免太分散了,而且息巢的规模很大,有些金汤穴,根本不具备这个条件。我个人认为,对应着那句『黄河滩头百丈鼓,挂水湖里轮回钟』,息巢有三处,三条大河各一处。长江虽然不止一个挂水湖,但既是挂水湖又有金汤穴的,只有鄱阳湖。」
易飒想起丁玉蝶要去壶口锁金汤的事:「你认为黄河的息巢在壶口?」
丁盘岭点头:「一来壶口有金汤,二来瀑布激水,声响隆隆,如同擂鼓,三来瀑布上游的黄河水面有三百来米宽,一丈差不多三点三米,三百来米,折合下来就是『百丈』,样样都对上了。」
「澜沧江上的息巢,在洞里萨湖?」
丁盘岭冲疑了一下:「这条河的情况比较复杂,它出了境,三姓的先人不可能跑去境外锁开金汤,金汤穴上也没标过,之所以把它列进来,是因为你姐姐的关系,她千里迢迢地去了,这个叫宗杭的,又是在那儿复活的,所以那儿一定不简单。」
易飒点头。
丁盘岭手掌覆住滑鼠:「老爷庙那,我们已经布下人了,但老爷庙水域只是个输出口,万事有源头,你说三条大河是三条产道,那子宫在那儿呢?」
说话间,他将滑鼠移向大河源头。
宗杭脱口说了句:「三江源?」
丁盘岭纠正他:「是漂移地窟。漂移地窟在『江流如帚处』,连着江河源头,可以把某些东西通过水道输送过来。」
他缩回手,脸色凝重,斟酌了一会才开口:「易飒关於『接生』、『产道』的说法很有意思,我这两天搜了一下,看到一个词,叫『着床』,听说过吗?」
易飒摇头。
「估计你也没听过,一般生过孩子的才懂。简单来说,就是早期的胚胎,要和母体子宫壁结合,摄取母体营养,才能继续发育,这就叫着床。更早的胚胎,就是受精卵。」
「我们现在总说『它们』,但谁也没见过『它们』长什么样,说是无形太抽象了,就当是以受精卵的状态来的吧,顺利和那些息巢里的屍体结合到一起就是着床,着床之后是嫁接。」
「我有一个猜测,九六年那次开漂移地窟,不仅造就了姜骏这一批先头部队,还打通了『产道』,有一些受精卵,当时就已经来了。」
宗杭让他说得瘮得慌:「那九六年到现在,这么长时间,它们会不会早就嫁接成功了?」
易飒打断他:「没有,没能着床。」
丁盘岭没想到她领悟得这么快,眼神里带了几分激赏:「易飒说的没错,光来了没有用,要在特定的条件下和合适的人体进行嫁接,但息巢没开启,没法着床,嫁接不了,来也是白来。」
宗杭嗫嚅:「那……没能着床,又不能倒流回漂移地窟,这么长时间,就一直在水里漂着吗?会不会死了?」
丁盘岭早想到这一节了:「不能着床应该也不至於死,那些受精卵,不可能就裸在水里漂过来,总得有个载体,或者用什么东西盛放着……」
易飒脱口说了句:「息壤?」
息壤最合适了,息巢里的那些屍体,就是因为有了息壤经年不腐,如果以息壤作为容器,那些受精卵就可以长久保持活性,而且息壤看起来像泥沙,大河里夹带泥沙太正常了,也不会引人注意……
丁盘岭点了点头,抬眼看宗杭:「他的情况,应该就是得益於这些没能着床的『它们』,因为它们应该天生趋近两样东西,一是息巢,二是『接生者』。」
易飒明白了。
易萧念叨着「它们来了」去了洞里萨湖,那就说明洞里萨湖里已经有了「它们」,但她接收到的资讯太浅,找不到息巢,也不懂什么轮回钟,「它们」无法着床,只能磁屑被磁铁吸附一般、游魂样靠近她这个「接生者」。
对此,易萧毫无察觉,毕竟没人会去注意水里的浮尘泥沙。
直到她和宗杭都死了,被丁碛沉湖,「它们」顺理成章着床,完成嫁接——宗杭能够复活,完全只因为他当时是和易萧绑在了一起。
丁盘岭接着往下说:「姜骏把祖牌嵌入轮回钟,其实是释放了一个信号:现在这个息巢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可以大批量地来了。」
易飒沉吟:「这意思就是,漂移地窟里的大部队,会集中涌向鄱阳湖底的这个息巢?」
丁盘岭点头:「它们集中涌入、嫁接开始的时候,那个轮回钟应该就会动了。所以光在老爷庙蹲守,治标不治本,最一步到位的方法,是从源头上截断漂移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