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易萧笑:「但凡他能给出一个例子来,证明这人身体里头有不对,但能保持表面正常,大家也能相信他,可他又给不出来……」
易萧也笑,说,是啊。
说这话的时候,新盛好的河鲜端过来了,他以为马上就能看到「展示」了,谁知易萧忽然说有点事,要失陪一下。
这一「失陪」就「失陪」了这么久,河鲜凉透了,鲜味没了,反腥得有点冲鼻。
姜孝广看宗杭。
这小子,一脸警惕,问他什么也不说,看河鲜时,十分嫌恶。
是不是河鲜靠近他,他会有什么反应?
再一想,既然都煮熟了,肯定是用来吃的啊。
他沉不住气了,拈起个虾,对宗杭说了句:「张嘴。」
宗杭不张,嘴巴闭得死紧。
有问题,姜孝广心里猛跳,伸手扼住宗杭下颌,迫得他张开嘴,把大虾填了进去,可惜他不咽,刚一松手,他就把大虾给吐了,连沾了虾汁的唾沫都吐了。
不咽没关系,碗里有汤汁,姜孝广端起碗,如法炮制,想往他嘴里倒……
就在这个时候,船身忽然一震,像是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
姜孝广愣了一下。
很快,有吵嚷声传来,还有船身被砸的铿锵声,姜孝广觉得不对劲,面色一凛,快步出去了。
姜孝广一走,宗杭就拿脚拼命踹蹬,把几碗河鲜都给踹翻了。
但是踹翻也没用,屋里没下水道,没法把这些东西冲走……
宗杭急得一头汗,正心跳如鼓时,忽然脑子里爆出个火花。
我靠,怎么早没想到!
手被绑在身后,没法使力,脚踝上也绑了好多匝,脚分不开,宗杭躺倒在地,往一侧一滚,再一滚。
终於滚到一只倒翻的碗旁,拿牙齿咬衔起来,然后屁股蹭着地,尽量蹭得离墙远些。
他坐直身子,胸口起伏得厉害,觑着结实的墙面,心里默念一、二、三……
念到「三」时,朝着墙面猛一甩头。
碗飞出去,砰一声,碎了。
宗杭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又滚了过去,背在身后的手摸索着捡起一块碎瓷,吃力地向着手上的绑绳割划过去。
***
姜孝广出来时,甲板上早已吵得沸反盈天。
有两个姜家的水抖子正试图讲道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一瞥之下,至少上来六七个人,都是当地渔民打扮,撸着袖子赤着脚,湖上有点飘雨,一半人都戴草帽,还有裹雨披的。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站在船舷上,指边上紧靠着作业船的一条渔船,船上还坐着三四个:「你看我们的船,撞得边板都裂了,漆也掉了,赔钱!」
水抖子里那个年轻点的已经压不住气了:「我们的船停着不动,是你们撞上来的,还要我们赔钱?你们这就是碰瓷!」
姜孝广冷眼旁观。
这帮人怕真是专业碰瓷的,很懂得造声势,一语不合就拿渔叉鍁铲什么的往船身坚固处又敲又碰,还有人往作业船高处爬,手里晃着手电筒,嘴里「呦呵呦呵」的,就怕事情不闹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姜孝广吩咐那个年长的水抖子:「给几百块钱算了。」
闹事的那个中年男人耳朵贼灵,声音立马提高了八度:「我们的船花了大价钱的,八千,一分都不能少!」
他们这些人,都是附近乡里的闲汉,正打着牌喝着酒,被丁玉蝶召集起来,一人许了五百块辛苦费,让他们去「发财」:讲明了不需要打人,不需要砸东西,胡搅蛮缠闹出声势就行,对方动真格的你们就跑,不过他们多半不敢惹事,宁愿花钱消灾……
撞船时,丁玉蝶也裹着雨衣混上来了,现在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八千?这钱赚得可真容易,姜孝广差点气笑了,就算自己有钱,也不可能这么窝囊胡作出去啊。
他出言恫吓:「你们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靠水吃水,中年男人愈发挥洒自如:「报警!我早注意到你们这艘船了,鬼鬼祟祟一直停在这,不知道干嘛的,不是非法捕捞就是非法采砂!报警!我们要举报你们,大家打电话,快打电话,给水警总队!渔政局!水政监察总队!」
这些闲汉都很懂,好几个掏出手机来作势拨号,还跟着起哄:「报警!船上肯定有私货!既然是作业船,有证吗?有批文吗?」
姜孝广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可经不住事情闹大,是可以逞一时之气把这群混混打翻——船上带了十几个好手,只不过为了避人耳目,吩咐过待在舱里别出来——但打翻了之后呢?
这些都是地头蛇,摆明了是来讹一笔的。
他双手下压,强忍住气:「好,好,初次见面,大家交个朋友,八千就八千!」
***
丁玉蝶蹑手蹑脚溜进舱里,头上套了只刚在小卖部买的丝袜,还是黑丝的。
有个遮掩会好点,万一让人看到了脸,说不清楚。
正要拐弯,心叫不好,又赶紧缩回身去。
那一溜廊道,两边有几个房间,有人听到动静,正开门来看。
才刚站定,上头又有脚步声下来。
丁玉蝶心里把易飒骂了个半死,好在手边就是洗手间,他在那人过来之前,一把拉开门冲了进去。
门外,那人的声音一带而过:「别看了,回屋待着去,没大事,碰瓷的,我下来拿钱。」
丁玉蝶把洗手间的门拉开了一条缝,目送那人匆匆拿了钱离开,这才重又闪身出来。
他开始紧张了。
希望上头的朋友做人厚道,再拖延点时间,可别拿了钱就走。
作业船不比客船,房间不多,刚刚那一溜眼,他还能大致记得哪几间房有人露头——一般关人,不会关头几间吧,尽头处那几间,好像没动静,就从尽头处开始。
丁玉蝶一溜小跑,直冲到尽头处,选中一间,耳朵先贴在门上听了听,手里一截尖细铁丝,匙孔里鼓捣了会,一咬牙,猛推门进去。
一股香灰味迎面而来,夹隐约腐臭。
触目所及,丁玉蝶心里瞬间掠过无数个卧槽。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人?异形?蹲在地上是要搞毛?那么多血字又是要搞毛?不是说关的是阿帕吗?才两天没见,阿帕就被折腾成这鬼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