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会心的笑容,还是他这一个月来的第一次。
到了睡觉的时间,赵家三人都已经各自在自己房中躺下,甯无心却睡不着了。
这个案子,还有蹊跷。
牛老九的死法,有点不太寻常。
是自己多心了吗?还是有什么东西值得怀疑?
甯无心正在思考,突然听到院子有轻微的开门声。
他一惊,连忙从窗外向外望去,只看到一个黑影走了进来。
甯无心一看到这个黑影,只觉得有点奇怪。
那黑影并不像有什么恶意和企图,就是在墙边静静站着。
突然,黑影跑了出去。
甯无心心跳的厉害。
他从来就不是胆小之人,难道这个人知道了什么线索,要告诉他,却又不敢?
想到这里,他连忙跟着怕跑了出去。
黑影就在院子外面不远处等着他,看他一来,却又立刻撒腿就跑。
甯无心跟在后面,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这个身影有些熟悉。
黑影到了一处院子门口,不知怎么做到的,往墙角一转,不见了。
甯无心站在院子前面。
这个院子,他认识。
这个院子,关了赵梦清三天,他曾经和梦莲来一起为他送饭。
这正是牛家庄管事,牛易忠的院子。
甯无心想着刚才的黑影,心中波涛起伏,这个人只怕就是来给自己传递消息的。
牛易忠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调查?
——
第二天一早,甯无心就和赵梦清一起来到了县衙,向魏如征要了几个捕快和衙役,大家分头行事。
一方面,甯无心派人去调查牛老九在县城的买卖和牛易忠这几日的行踪。
另一方面,甯无心让捕快回到牛家村,假意打听邢氏的事情,实际上却是在打听牛易忠这几日的事情。
这么一调查,果然调查出了问题。
在村子里,牛易忠以牛家村的前途为名,名正言顺的接过了牛老九的生意。
牛老九死的当日,牛易忠也派人和牛老九在好几个县城的主顾搭上了头,说牛老九死了,他的生意以后自己负责。
甯无心想,这个牛易忠,果然不单纯,只怕很久之前就在策划。
牛老九的死,也许与他有很大关系。
於是,甯无心带着衙役,再次来到了牛老九的家中,探问消息。
“你家九爷死的当日,吃了什么,一一细数。”
牛老九之妻袁氏连忙把牛老九当日吃的东西全部列举出来。
她有些东西已经记不太清楚,其他人连忙补上。
甯无心一一听完,觉得并无异样。
难道是有人趁他不注意给他吃了什么?
这时,牛老九的一个伙计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却又不敢说。
甯无心注意到这个正在冒冷汗的伙计,皱眉道,“想到了什么?什么都好,快说!”
伙计道,“九爷死的那日和我吹嘘,说自己可以夜度十女。我不信,他就说,自己有仙药,让我去问邢娘子。我说他说大话,除非让我看看仙药。接着,他拿出一个小瓶来,说这是牛管事送他的仙药。上次用了,简直欲仙欲死,这次又找他要了一次,打算晚上用。”
甯无心一阵激动,“药呢?都用完了?快去找药!”
捕快连忙吩咐众人忙碌起来。
甯无心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里平静不下来。
昨晚黑夜那个人是谁?!
难道就是他吗?!
如果是他,他为什么又躲着不肯见自己?!
明明是自己要躲他,他应该扑上来才对!
为什么?!
众捕快查找了很久,来到甯无心前面,“找到这个小瓶。”
伙计立刻道,“没错!就是这个小瓶!”
甯无心打开瓶子,里面已经空了,只剩一点残余。
他把残余的粉末倒在手中观察。
果不其然,此物,就是洋地黄。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必再细说了。
洋地黄能让人心疾发作,可致人猝死,算是一种能杀人於无形的药物。
甯无心立刻将此事禀告魏如征。
调查之后,牛易忠果然曾经在县城药铺买过洋地黄。
再加上伙计的口供,这人怕大刑,很快便伏在地上全数招供。
牛易忠很久以前便十分眼馋牛老九的生意,想取而代之。
於是,他拼命和他套近乎,知道他房事有些问题,便送了他几次好药。
牛老九得了趣味,越发信任他,和他交往更密。
从此,牛易忠再给他药,他也不再怀疑。
就这样,牛老九被杀死了。
——
事情到此,终於圆满解决。
魏如征像送佛似的送走了甯无心。
甯无心在牛家庄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黑影。
第二天一早,甯无心和赵家三人告别,眼光却在四处乱窜,心中隐隐的期待着什么。
但是,什么也没有出现。
赵家三人中,梦莲十分不舍,眼中噙着泪,其他二人看在眼里,却也无法规劝。
姑娘情窦初开了,人家却对她没意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梦莲拿着一双鞋,“恩人,这是我给你缝的,请你收下。”
其他二人脸上都泛出尴尬,却也无法阻止。
人家的姑娘,都是扭扭捏捏叫别人试探着问,就他们家的不同,脸皮这么厚,非要自己问。
甯无心也是为难的很。
这年头,收了姑娘一双鞋又不娶她,和负心汉差不多。
他狠了狠心,“在下已经有鞋子了,家中……还有人等候,若是看到我有了新鞋,只怕会把我拍死。”
梦莲忍着眼中打转的泪水,很想问嫂子还能不能容下多一个,却也知道太不矜持,拉着赵母的袖子哭起来。
甯无心脸露尴尬,想了一会儿,把赵梦清拉到一旁,手里拿出一样东西,“此物乃冬虫夏草,我前几日走的时候,在路上发现了。你们可能不知道,此物在京城极为昂贵,可以卖的好价钱。你……以后做这个营生吧,将来替梦莲找个好人家。”
梦清一听,脸上极为震动。
他强自镇定心神,“恩公,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赵家记在心上了。你好好保重,若是将来有用得我们的地方,别忘了我们。”
甯无心想,你连我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他又等了半天,长叹一口气。
那人是不会出现了。
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呢?
见了他,又能怎样?
明明就是自己要躲他的,难道自己又后悔了?
想到这里,他最后一次向赵家三人辞行,上了马车。
梦莲还在哭哭啼啼,赵母抹着眼泪,赵梦清跪在地上。
甯无心微微笑着,心里微微发酸。
每个人都有家。
自己的家,在哪里呢?
唯一想给自己一个家的人,却给自己推开了。
他手上长鞭一抖,两匹马嘶叫一声,开始拉着马车前行,一路继续向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