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坐在石椅上面色不明,阳光像是被隔绝在凉亭之外,再也看不到夏挽秋背影的时候,才猛地把手中的茶杯砸了出去。
茶杯碰到石柱上,一下子变得四分五裂散乱,那坐在石椅上的身影多了几分颓然。
衣袖把银质面具扫落在地,秦烨第一次不知自己到底后不后悔见这个未婚妻一面。
在很早的时候,秦烨就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门亲事,虽不是刻意,到底比其他相交的友人克制几分,不追捧戏子不沉迷女色,就连身边伺候的也仅仅是成年的时候,母亲给的一个通房。
只是知道归知道,也没有别的感觉,可在他毁容了后,几乎一下子从云端跌落到了淤泥了,他开始不爱见人,更准确的是不爱见那些人眼里的怜悯可惜,不过到底是习惯了温润,不愿对人恶言相向,因为那样会显得自己更加可怜。
他虽没见过自己这个未婚妻,但也听母亲说过,是夏学士的嫡女,更是被夏家人捧在手心上的娇女,外貌出众,文采在女子中也是少有的好,只是有些傲气,这样的女人在他还没有毁容的时候,他们两个可以说是天作地和的一对,就算被养的娇气了傲气了,也没什么,他相信自己足够维持妻子的骄傲。
可是如今,他毁的不仅是容貌,还有他的前程,仕途,父母虽没有明说,他也是知道的,族里面在不断给父亲施压,为的是什么,他更是一清二楚。
就连那伺候了他好几年的通房在,不管怎么掩饰,秦烨也能看出那通房的改变,当初天天打扮好了在他面前晃悠伺候,而现在巴不得躲在屋里再也不出来,不用面对他。
这些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别人呢?
秦烨是仔细想过的,那夏家的嫡女,若是还愿意嫁给他,那他就娶,娶了后大不了分居而住,只要她孝顺爹娘就可以,就算是嫌弃他,他也愿意忍受。
若是不愿意嫁给他,那就算了,反正他现在的样子,自己看了都觉得恶心。
所以才让自己母亲去询问了夏学士,在知道一切照旧的时候,秦烨不知到底是松了口气,还是更加担忧,若是成亲的时候,那人见了自己,吓晕过去,哭哭啼啼后悔了怎么办?
只是看着父母因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妹妹想用那窍细的身子帮他挡住所有风雨的样子时,心中苦笑,罢了,大不了再被伤一次而已。
可是没有想到,自己妹妹竟偶然见到了那夏家嫡女,更是听到了其和朋友的话。
「人无信则不立,红颜白骨皆是虚妄,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当妹妹把这些告诉自己的,秦烨不得不承认,他对自己这个未婚妻多了几分期待,要不今天也不会出这个门,他想再给这个女子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人的相貌真的那么重要吗?
秦烨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怕是以前他也觉得男子汉立於天地,外貌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本身的才华,只是如今,他才知道就算是你满腹经纶,长着一张恐怖的脸,也没有人会去听你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秦烨站起身,看向静静站在外面的张全,「走吧。」那夏家嫡女最后一句话问的轻巧,只是根本没有经历过,又如何能了解到底重要不重要。
在回去的马车上,夏卓文并没有多问,而是拿着本书慢慢地看着,苏氏也没再和夏挽秋说话,而是自己静静地坐着,夏挽秋靠在软垫上,心中竟只记得秦烨的眼楮,其他的都已经模糊了。
自责吗?有的,这样一个人,上辈子如何会早殇,自己与他解除婚约,让他又受到了多少流言风语,自己的不懂事与任性,到底害了多少人。
那么重的伤得有多疼,更疼的怕是那人的心吧,这个人受了这么多的苦,自己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偿还的清。
「大哥。」夏挽秋低声唤道。
夏卓文合上了书,看着自己的妹妹,问道,「怎么了?」
夏挽秋看着夏卓文,咬了下唇,「他原来是什么样子的?」
夏卓文想了想,才说道,「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可是……他感觉没有傲气。」夏挽秋有些犹豫地说道。
「不是他傲气,相反,他待人温润有礼,只是那通身的气派让人望而却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