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晏将这两个字理解为:「我就是在生气。」便轻轻咳了声,还没开口,猗苏却已经扯了他披风一角往后殿拉,一边没好气地道:
「伤还没好透,就站在风口,你是非要作死么。」
怔了怔,伏晏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将他的尴尬当作真咳嗽了。他情不自禁地弯了唇,任由谢猗苏将他拉进后殿。
猗苏进了后殿便有些后悔,没来得及回头看伏晏的表情,他就从后头环腰抱住了。他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笑笑地说:「我知道阿谢心疼我。」
真是给点颜色就灿烂,方才就不该心软。腹诽了那么两句,猗苏却没挣开,只翻了个白眼,凉凉地哂道:「你再病倒了谁来主事?」
伏晏却没回嘴,双臂反而揽得愈加紧了。他贴着她的耳际停了半晌,才开口:「昨天……抱歉。」
猗苏僵了僵,垂眼道:「你又道什么歉?」
对方默了片刻,才轻声道:「是我失控了,吓到你了。」
这回轮到猗苏默默无语:总觉得……他们在意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就此认下来,她未免觉得怂;可要说出她不自在的是「下不了手」那四个字,又实在难以启齿。
她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忍住:「我瞧着像是被吓到了么?」
伏晏侧眼盯着她,很快下了判断:「不像。」
他古怪地沉默了片刻,忽地又出声:「你该不会是在意我……」
「怎么可能!」眼见着伏晏目中笑意越来越浓,猗苏矢口否认,脸却红了。
「原来如此。」伏晏声音低醇含笑,吐息落在她颈侧,她不由随之一颤。
她的反应坐实了他的揣测,他干脆转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便是一番唇齿交合的厮磨。
这亲吻里隐约透出昨日最忘情时的那股热度。很显然,对猗苏,君上并非下不了手。
「我说下不了手,」伏晏与她眼对眼,笑意将露未露,「是医嘱令我即便有心,也无从下手。」
猗苏呆呆地和他对视了片刻,才彻底明白过来,一时羞愤欲死。
她反手掩唇,想向后退,身体却一轻。
伏晏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干什么!」谢猗苏觉得自己不管上辈子还是从前,都没那么良家妇女过。
和矮榻不同,后殿的卧榻要软和许多,云被松松的笼上来无从着力。
伏晏双手撑在她肩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勾勾唇。
猗苏不由捂脸:「你……你就不听医官的话了么?」
「昨日是最后一次换药,今日我算是好透了。」伏晏说着便作势要凑近,却停在了她面孔上方几寸的地方。
猗苏从指缝间看不清伏晏的神情,便缓缓将双手从面上移开了。对方表情堪称严肃,双眸灼热,语气却克制:
「阿谢,不愿意也无妨。」
她张张口,他却以指腹将她的话语封住了。
「我不会因你不愿而不快。」伏晏顿了顿,眼睑微垂,「这事本是我踰矩。我也不会因你愿意而看轻你。」
他声音稍稍靡哑:「我不在乎所谓三媒六聘,也不觉得仅凭一纸文书能栓得住人,更不认为所谓贞洁有什么意义。但要是那能让你安心,我愿意等。」
「你也许觉得口头许诺很可笑,」他弯弯眼角,「但我不喜欢、也不会食言而肥。只要我还是伏晏,我只会爱你一人。」
像要令自己的话语更可信一些,伏晏缓缓和猗苏对上眼神,近乎是矜持地吐字:「阿谢,我爱你。」
猗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噗嗤就笑了:「呆子。」
伏晏的神情就微妙起来。
她适时伸手抚上他的眉眼,轻声说:「我很高兴。」
「况且,我不都说了,我相信你。至於那些将人绑在一处的繁文缛节,我不需要它们来让我心安。」她咬咬下唇,像是使出了毕生的决心:「我也爱你。」
伏晏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没有说活,但两人的心绪仅凭对视便已明晰如镜。
他便继续方才那个停在半途的吻,动作很轻很慢,好像要将每一寸的触感都铭刻心上。
渐渐的,这层小心翼翼的矜持褪去了,比火还要炽灼的热度占了上风。这热情的火焰里,又隐隐约约透着末日将至一般绝望的疯狂。
是了,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如何,许寻真会如何,冥府会如何,伏晏会如何,谢猗苏会如何,尽是迷雾中未开的花,样貌颜色皆一无所知。
只有此刻是可以触碰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