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衣看得很清楚,之前那样恨毒神情一下子从这个人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无边惶恐。
是,顾澄晚现在很惶恐,他只觉得几乎天都要塌下来,让他不能自抑地抱住自己胳膊……好冷……怎么办……大哥在哪?
不,大哥看到了,都看到了……一切都完了……
为什么我要这样迫不及待地过来?为什么我不能再冷静些?这个人明明就要死了,为什么我不能忍一忍?
顾澄晚懊悔着,不断地在心中斥责自己,他不敢回头,他不愿意看到从小呵护自己长大那个人脸上出现鄙夷和嫌恶神情。
什么赤衣,什么复仇,甚至是那个让他无比惧怕少年对他说过话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只是逃避着,只要不回头,不去看,是不是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顾澄晚在发抖,剧烈地发抖。
可是在下一刻,有一个暖热温度包裹上来,伴随而来,是熟悉宠溺嗓音,还有……怜惜。
「晚儿,夜深出来,为何不披上斗篷?冻坏了怎么办……」跟着,就是一双强健手臂,揽住了自己肩膀,似乎能把自己整个包容进去。
良久,顾澄晚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对上,是顾无相始终温柔眼眸。
「大哥!」顾澄晚霎时泛起了泪意,但马上,他将泪意忍了下去。
顾无相今晚本来喝了不少酒,进屋后应该是要睡死过去,却不料在半夜翻身之际,发现自家弟弟悄声走了出去,他担忧弟弟着凉,带了斗篷跟去,却见到让他大吃一惊场面。
他没料到当年那个男人就是这个所谓「赤衣」,也没想到这炎魔教还有其他内幕……可这都不重要,更重要是,他发现原来自己百般爱护弟弟在自己不知晓间竟然吃了这许多苦、受了这许多罪……
强烈心疼与怜惜让他顾不得别,只想着要好生安慰。
「晚儿,炎魔教教主……不,这个骗了你赤衣,过两日就会被诸位武林同道当众斩首,晚儿,不要脏了你手,也不要给人留下话柄。」顾无相轻轻环住顾澄晚肩,却被躲了一下。
「没事,大哥隔着斗篷呢,你毒伤不了大哥。」顾无相声音更放缓些,「晚儿每天给我茶水里放药丸就是解毒吧?大哥原本不知道,可现在知道了……对不起,大哥没有早些发现晚儿苦,不然就不用晚儿麻烦,大哥自己吃就是了……」
顾无相早知自家弟弟不会伤害自己,却没想到,是隐忍了这样实情,让他不由自责。
顾澄晚心慌仍在,可却拒绝不了顾无相温柔动作,慢慢地收回了人蛊本相,恢复成温文模样。
渐渐地,两人走了出去,绕过在地上晕迷护卫,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屋里,赤衣看着顾澄晚消失背影,目光复杂。
那两年确是我最开心日子,只有这一句,我并未隐瞒……只是……
房间里,顾澄晚仍旧如坠梦中,顾无相见他精神不稳,也不敢稍作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顾澄晚方才抓住顾无相衣袖,抬起头,眸光水润:「大哥不嫌我?大哥不嫌我是个怪物?」
顾无相心中一窒,摇摇头:「大哥只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你,晚儿,你不是怪物,是大哥最在意之人。」
「大哥会一直陪着晚儿吗?」顾澄晚手里更加用力地捏住顾无相袖摆,指节都有些发白了,态度十分急切。
「会,一定会。」顾无相连忙安抚,「这些年来,大哥一直与晚儿相依为命,日后也不例外,只要晚儿不再离开大哥,大哥便一直在晚儿身边。」
顾澄晚久久看着从小到大都待自己如珠如宝男人坚毅面容,忽然露出个浅浅笑容,他一伸手,揽住了顾无相脖子,把嘴唇凑了上去。
带血舌探入顾无相口中搅动,并不熟练,却让人心动。
顾无相一惊,随即感受到顾澄晚越发用力手臂,微微叹气,加深了这个亲吻,让它渐渐变得缱绻起来……
良久,顾澄晚放开了顾无相,乖巧地伏在顾无相大腿上:「晚儿是毒人,也是人蛊,第一口舌尖血能解百毒。从此,晚儿毒对大哥无用,大哥要一直跟晚儿在一起。」
顾无相垂眼,看着顾澄晚终於真正安宁下来睡颜,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他背脊,一下一下。
「好。」
「此间事了,晚儿要与大哥一同回家。」
「好。」
「晚儿要每天跟大哥睡。」
「好。」
「晚儿要跟大哥形影不离。」
「好。」
「等家里情况也稳定了,大哥要陪着晚儿游山玩水,我们要去很多地方,要很开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