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唐傲忽然身体猛地一僵,浑身冰冷,汗毛直竖,汗出如浆,仿佛被毒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心中生出莫大的恐惧……
他当机立断,立刻变拧为摔,将方炜狠狠甩了出去,同时脚下猛力一蹬,整个人就要冲天而起。
然而已经晚了,在他集中全部精力对付面前的少年之时,在他将方炜摔出去之前,一柄被涂的漆黑的长剑,如同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无声无息的刺破薄薄的车厢壁,钻进了他的胸口。
艰难攀升到空中的唐傲难以置信的看着透胸而出的长剑: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人可以这么靠近他而不被他发现!除非他可以敛去全身气息,从一开始就一动不动的藏在那里!
但如果这该死的小子一直藏在车底,那那个藏在水里、用铜钱袭击的人又是谁?
然而再难以置信,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唐傲悲啸一声,半空中扭头看向身后的少年,一掌拍去。
方沫面无表情,双手握剑,单脚在车顶一蹬,整个人如同陀螺一般飞速旋转起来。
唐傲当然看出这少年想将他的内脏绞成一团的险恶用心,左手闪电般抓住透出胸口的剑尖,内力传入剑身。
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剑身相遇,然而却并未如唐傲预想的一般,一方势如破竹,一方溃不成军……唐傲再度错愕,不过短短两天,这少年的内力竟然已经是先前的两倍有余!他遇到的,到底是怎么样的妖孽?
「哢嚓!」成为角力中心的长剑终於承受不住这两股庞大的力量,剑身在唐傲身体中崩开,唐傲噗的一声,鲜血合着内脏碎片一起喷出,他的右掌此刻才终於拍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方沫一声不吭向后跌飞,重重撞在石柱上,口中涌出鲜血,手中那柄只剩下两寸扭转变形、参差不齐的剑身的黑色长剑无力坠落。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之间,直到此刻,被甩飞出去的方炜才滚落在地上,狂吼一声:「小沫,跑!」
自己却如同炮弹一般直冲过来。
他们实在太小觑了一品高手的生命力,哪怕是能够让普通人死一百次的伤势,也不能立刻取走他们的性命。
唐傲面色平静的转身,拔出胸口变形的半截剑身,随手扔在地上,左脚一脚迈出,右脚落地时,人已经到了方沫身前,一掌拍下。
方沫勉力伸手,双掌一触之下,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真气透体而入,只欲将他的五脏六腑挤压成肉沫一般,口中再度喷出鲜血。
唐傲很遗憾这一掌竟然没能让这少年立刻断气,让他买一送一的买卖落空,右掌紧接着拍下:只好便宜那叫方炜的小子了!
方沫依旧伸手抵住,虽然口中涌出更多鲜血,却依旧没有如他所愿的立刻气绝身亡,而是咬牙苦苦支撑。
唐傲看着方沫,妖孽果然不愧是妖孽,在他这样不要命的攻击下,便是十个二品高手都该毙命了,但这个两天前内力还不入流的少年,却硬生生抵住了。
这少年不知道练得是什么内力,竟然仿佛身上每一寸经脉都能生出内息来,虽然微弱,却连绵不绝、生生不息,将他的真气一层层消磨,但是,也就是如此了,他五十年辛辛苦苦练就的内力,绝不是这个习武不过三年的小畜生能抵御的。
唐傲微微一笑,那张满是血污的脸竟仿佛笑的开心之极,他声音沙哑,低笑道:「我不亏……能有你这样的妖孽陪葬,我……一点都不……」
「碰!」
方炜终於狂奔而至,一掌狠狠拍着唐傲胸口上,怒道:「放手!给老子放手!」
唐傲身形纹丝不动,反而方炜的手掌被震的生疼,唐傲笑道:「你来晚啦!」全身内力涌出,一滴不剩的向方沫体内冲去。
「噗!」方沫口中鲜血狂喷,身体顺着石柱无力滑落。
「啊!」方炜狂吼一声,双眼通红,一伸手,地上只剩两寸剑身的长剑落入手中,他反手一剑扎在唐傲脖子上,顿时鲜血飞溅……
「啊!啊!啊!」方炜狂吼着,抱着唐傲的头颅,一剑剑疯狂的扎进他的脖子:「去死!去死!去死!」
忽然手上一轻,唐傲无头的屍体无声倒地,方炜愣了一下,才扔下手上的头颅和断剑,连滚带爬的冲向躺在地上悄无声息的方沫,手脚发抖的扶起他的上半身,声音哽咽颤抖:「小沫……小沫……你别吓我啊小沫……小沫……你别死,我们说好了要死一起死的……你不能这么不讲义气……」
感觉怀里的人微微动了下,方炜大喜,真气不要钱似的输了过去,方沫「噗」的喷出一口鲜血,眼睛睁开一线,无力骂道:「你想害死我啊……」
体内有唐傲的内力捣乱已经很要命了,还来再插一脚。
他的声音虚弱之极,方炜却如奉纶音,忙停下输送内力,大喜道:「小沫,你感觉怎么样?」
方沫艰难道:「死不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哎!哎哎!」
方炜连声应道,小心翼翼抱着方沫起身,却脚下一软差点摔一个狗吃屎,又慌忙爬起来,嘿嘿赔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有点腿软……」
又嘀咕道:「妈的,就差吓尿了……」
——
既然没死,就得考虑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方炜带着方沫来到早便认准的藏身之所,将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换了干净衣物,一把火烧了身上的血衣,这才背着方沫,绕了小半个城区回到顾家别院。
他本身伤势不重,这几圈绕下来就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方沫的情形却糟糕的很,虽然吃了药,脸色却依然苍白如纸,呼吸细弱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最可怜的是他连探入内息查看一下都不敢,只能手足无措的守在方沫床边。
方沫咳嗽几声,睁开眼睛,便看见方炜那张惊喜的大脸,顿时无语道:「半夜三更,你能不能不在我这儿杵着?」
方炜见他说话流畅了许多,大喜之余又有些委屈,道:「不在这儿待着,你让我到哪儿去?」
难不成让他回房睡觉吗?他到现在心还砰砰乱跳,手脚还时不时发软,只有守在这里,才能感觉到几分安稳。
「你忘了我的内力最擅长的就是疗伤吗?再重的内伤,只要当时不死,就不会死了。」今天他才发现,他的内力不仅擅长疗伤,而且擅长自保。
「知道是知道……」方炜可怜兮兮道:「我就坐这儿不出声也不行吗?你安心疗伤,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见方沫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方炜嘟囔道:「你好歹给我找点事做啊,要不,你说个方子,我去给你抓药也行……」
方沫叹了口气:「去帮我拿坛酒来。」酒是好东西,虽然不能让他功力大进,但每次喝酒之后,脑袋便仿佛开了窍一般,剑法如有神助,灵感源源不绝,连内力都会变得活泼温顺,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在短短三年之间,达到这种地步。
「啊?」
方炜反对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对上方沫那双黑黢黢的眸子,立马投降道:「去,我这就去。」
这个时候,他家小沫别说要喝酒,就算要喝人血,他也立马去大街上现宰现放。
不过找酒不用去大街上,顾家别院就有一个不小的酒窖,作为别院现在的主人,方炜当然有酒窖的钥匙,但是让他从那好几大串钥匙中找到正主儿,就太为难他了。方炜也没准备在这上面浪费时间,直接捏断了锁头,随手抓了一坛就回到方沫住的阁楼。
「小沫,我回来了!」
轻手轻脚推开房门,方炜忽然猛地一顿,呼吸停止,浑身僵直,手脚冰冷,心中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昏暗的月光下,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袍人正静静站在床边,低头看着床上昏睡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