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回楚大计,其他的都先放放。
余生忽然开口,道:「我出去一下。」
也不等有人答应,快步离开。
等他走远,琴歌问道:「先前我让你办的事儿,可有进展?」
韩朴道:「你这个样子,我哪有心思管别的啊?」
又道:「其实先前我曾悄悄去过驿馆,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发号施令的,都是那个正使,没看见别的什么人。嗯,我今天晚上,再去探探!」
琴歌道:「离秦王大婚只剩下半个月了,这些齐人如今怕是紧张的很,你别太勉强。若我猜的不错,那人一定会出现在婚宴上,我到时候找找看就是了。」
韩朴应了,正待说话,两个人神色同时一愣,扭头看去,只见虚掩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美貌少女带着两个婆子、两个侍卫径直闯了进来:「你就是琴歌?」
两个妇人在他们身后跌跌撞撞进门,诚惶诚恐道:「公子恕罪,奴婢们没能拦住……」
琴歌摇头示意无事,挥手令她们退下,转头问道:「你又是谁?」
少女仰着下巴冷哼一声,道:「我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月娥,公主有话要我转告你。」
公主?哦对,半个月以后要和秦钺大婚的楚公主。
琴歌颔首:「你说。」
月娥见琴歌脸上全无惶恐之色,眼中顿时显出怒色,但又强自按捺下去,道:「公主让我告诉你,凡事注意些分寸,别忘了你来秦的目的是什么。秦王陛下心情好的时候,愿意同你玩玩,不代表会一直这么好耐心,若有一日,你当真惹了陛下不悦,便是公主贵为王后也护你不住!望你好自为之!」
琴歌嗯了一声,道:「多谢公主教诲。」
见他的反应实在太无趣,韩朴瞥了他一眼,笑道:「哈,琴歌,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来秦有什么别的目的呢?你不是被派来陪伴做质子的二皇子吗?」
琴歌瞟了他一眼,淡淡道:「公主发话,应了就是了,偏你多话!」
「我就是好奇而已!」韩朴笑嘻嘻道:「我们都知道楚王派了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来供秦王取乐,却还真不知道,派你……」
「韩朴!」琴歌打断道:「不说话憋不死你!」
韩朴知道自己话里辱及易安,让琴歌不高兴了,嘿嘿一笑不再说话,琴歌转向气的脸色发白的月娥,道:「姑娘话已经带到了,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月娥胸脯剧烈起伏,恨恨看了两人一眼,咬牙道:「我们走!」
带着人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回头,见琴歌韩朴依旧稳坐不动,毫无起身相送的意思,不由更怒。出了院门便是一声冷笑:「不过是个闲来取乐的玩意儿,看能嚣张到什么时候去!秦王还有半个月就要大婚,到时候,有些东西也该清理清理了!」
韩朴和琴歌两个,耳朵都是一等一的灵便,哪能听不见她说什么,何况她的用意原本就是让他们听见?
韩朴啧啧道:「南楚小姑娘就是心宽啊,这当口儿还有心思争风吃醋呢!」
琴歌耸耸肩,道:「末世都有爱情呢,何况现在。你又何苦和几个小姑娘较真?」
又叹道:「南楚那一帮子达官贵人,早就连根子都烂了……」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
「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宫中,秦钺沉着脸,听奶娘絮絮叨叨:「陛下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但妻子却始终只有一个,那是站在陛下身边和陛下相互扶持的人,和那些匍匐在陛下身下的女人是不同的……」
「不管王后以前是什么身份,等成了亲,就只是陛下的妻子,同陛下休戚相关、荣辱……」
「奶娘!」
突然被不耐烦的打断,奶娘吓了一跳,虽然她在秦钺面前很有几分体面,但却也绝不敢直面秦钺的怒火,脸上的慈爱几乎立刻化成了惶恐:「陛、陛下……」
秦钺冷冷道:「她给了你多少好处?」
「没,没有!」奶娘脸上显出惧色,道:「是奴婢太想让陛下身边有一个,可以和陛下……」
「够了!」
奶娘惊的一跳,慌忙闭嘴。
秦钺冷冷道:「退下!」
奶娘抱着秦钺别说试,连看都没看一眼的喜服,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很后悔被那一座小小的白玉观音打动。
看着已经不知不觉布置出几分喜庆气息的寝宫,秦钺只觉得胸口闷的厉害,仿佛那里被什么东西,堵的死死的,让他不能畅快呼吸。
他先前从未将这桩婚事放在心上过——不过是为了政治,在后宫里多放一个女人罢了!可如今越靠近婚期,他便越觉得难受。
和他并肩而立,相互扶持?
秦钺冷笑:凭她也配?
他的脸一直到了前殿都阴沉着,像是随时能滴下水来,让来回事的几个臣子一直悬着心,生怕不小心就惹得他爆发出来。
秦钺听着他们又在抱怨哪里要花银子 ,哪里要派兵,哪里又有人打着某个皇子的名头举起了抗秦的大旗……心中一阵比一阵烦躁。
忽然眼尾扫见门边上的内侍在朝外面打着手势,意思是让外面的人先侯着,他实在不耐烦听这些,於是冷声道:「进来!」
门外内侍进门,秦钺道:「说。」
内侍低头禀道:「质子府方才来人,说琴歌公子醒了后,没多大反应,沐浴更衣又用了饭,和往常没有两样,并未饮酒,也未练剑。秦大人已经派人将长春诀送去了,但没看见琴歌公子开始练。另外,楚公主派人去见了公子,说了几句话就怒气冲冲走了,临走还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
话未说完,只见秦钺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声音低沉,几乎是咬着牙道:「去告诉楚使,婚事取消……寡人不需要一个不知进退的王后。」
不中听的话……他不用问也知道会是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
什么东西,也敢对那个人……
「陛下!」
秦钺豁然回神,发现身前已然跪了一地的人。
「陛下,万万使不得!」
「陛下您身为一国之君,一言九鼎,万万不可出尔反尔啊!」
「陛下,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万万不可任性!若是楚国惶恐之下,联合大齐对付我朝,则大事不妙啊!」
「陛下,千万三思啊!」
「……」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秦钺只觉得耳朵里尽是这四个字,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闭嘴!」
随着秦钺一声怒喝,铿然一声脆响,龙案被整个劈成两半,上面的东西轰然滚落。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秦钺双目赤红,提着剑站在龙椅前,胸膛剧烈起伏,从齿缝中挤出一个「滚」字。
见众人依旧待在原地,秦钺怒喝一声,一脚踹翻面前的半截龙案:「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