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谋士却注意到,玄军竟然没有因主帅战死而方寸大乱,反而依旧保持着阵型有序前行,而且,虽说焚越军队占尽天时地利,但如此轻易地杀死项瑜还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这些话他知道就是跟虎将据高勇说,他也是不会理会自己的,还会触犯了逆鳞,於是他沉默下来,然而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却让他后悔终生自己这时的明哲保身。
就在这对玄军不利到极点的情形之下,先头步兵中没有盾牌的士兵忽然半蹲下,而其他则是高高举起盾牌,以反面向上,霎时,峡谷中一片亮光闪烁。
焚越士兵一愣,下意识举手挡住双眼,再睁开的时候,愕然被眼前的情形吓呆了。
残霞的光芒在山谷中被反射的乱窜,整片方阵的盾牌反面竟然被嵌上了镜子!
宽大的盾牌一个接着一个连成了一面巨大的镜子,焚越士兵眼望过去,刀剑所指的赫然竟是在镜中的自己和同伴!
就在这令人手足无措的时候,在盾牌连接的空隙之中,冷不防「嗖嗖」刺出点点星芒。
那是箭矢,正是焚越军队方才射过去的箭矢!
不同的是,原本漆黑的箭头之上竟在极短的时间内绑上了火药,这些步兵不是弓箭手,并不需要多大的准头,只要火箭射入两旁谷崖之上,便立即发出了不小的爆炸声。
这些火药分量极小杀伤力不大,但使两旁草丛燃上火绝对绰绰有余。
不到片刻,辟里啪啦的燃爆声混着敌军的惨叫响彻云霄。
焚越军中大乱,这附近除了小渔村的河哪里还有水来灭火?
不少受伤的士兵不慎滚落山谷,立即屍骨全无。
如血残阳映照之下,看到的是盾牌镜中的自己和同伴渐渐被大火吞噬,焚越将士身处如此悲惨境地哪里顾得上什么军令,纷纷往谷下冲来,妄图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这时,谷中玄军步兵突然收起盾牌,中间士兵纷纷退到两旁,将盾牌叠成铜墙铁壁,而中间竟像是为焚越让出一条路来。
带领众人冲下谷来的高勇一见这阵势暗道不好,绝对有诈!可还哪里顾得了这些?
他心中气恼,但就算明知有诈,也不得不往下跳了。
——后路早已被截断!
到底是焚越军队中的精兵,高勇奋力组织军队不至溃散,边往后方撤退,边高声喊道:「兄弟们!杀出一条血路来!项瑜已死!冲啊!」高勇此时早已怀疑项瑜是否炸死,但为安定军心,也不得不如此了。
「轰隆隆——」蓦然峡谷中一阵地动天摇,仿佛地震一般,后方隐隐传出呐喊和马蹄嘶鸣。
「糟了!是玄军的骑兵!」
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恐慌立刻开始在军中蔓延。
紧接着,两旁盾牌后的步兵开始有所动作,前列的士兵将长矛从盾牌的空隙中猛地刺出,冷不防突袭敌军,后列的士兵则长矛跺地,发出震天呐喊助威。
焚越的士兵不断挤向中间,谁也不想下一个死的不明不白。
奔腾的马蹄接踵而至,银白的铠甲在明晃晃的盾牌间闪亮非常,这些骑兵仿佛是勾魂的死士,手中的矛戟便是勾魂的利器,不消片刻,几乎已歼灭敌方的有生力量,只剩下十来个还在负隅顽抗。
骑兵忽然停下了铁蹄,中间让开一条道路出来。
一身着银色盔甲的骑士缓缓而来,那人身形高大,目光如炬,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原来刚才那个替身不过是被公子七易过容的一个死囚,此人才是真正的御北将军项瑜。
这时候,那些残兵才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原本占尽了天时地利,到头来竟落得个全军覆没?!
然而此时,除了缴械投降也别无他法。
他们刚刚放下武器表示投降,峡谷中立即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这场惊心动魄的赌博,他们毫无疑问是完胜的!
项瑜的战马之后还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项瑜回头望着马车朗声大笑道:「七公子,不出来欣赏欣赏你的杰作和战利品吗?」
话音一落,谷中喧嚣顿时间少了不少。早闻元帅请来两位高人,一位武功卓绝捡回铁黎副将一条性命,另一位听说只是个文弱的大夫,倒是神秘的很,如今看来,这首役的胜利竟是此人的功劳?
众人无不伸长了脖子,想见见这个幕后军师。
马车上厚重的门帘被一只银灰衣袖撩起,那人一身灰衣,面容俊朗,却是那个武功高手涵墨尘。
他微笑抱拳道:「恭贺项元帅旗开得胜,阿七体虚畏寒不便出来,叫我代向项元帅进言,这些残兵俘虏早已没有战斗力,不如将人放回,一来体现我大玄仁慈,二来也对焚越的横向有力警示。」
项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本帅也正有此意,易闻奇,叫人帮他们放了,送回焚越,传本帅之言,焚越只有归顺这一条路,否则,只有等我打玄军踏平大漠!」
「踏平大漠!踏平大漠!」众人挥动着手中长矛,一时间,喊声震动天地。
完胜的消息传回玄国,朝野上下一片欢庆。此役在极短的时间内攻克众多难题,不但将我方损失伤亡减到最少,还是地方几乎全军覆没,多有神机妙法,为后人纷纷效仿,史称「一线天之役」。
公子七这个名字也顿时大噪。
话说当时,收拾了战亡将士遗体后,众人整装继续前行,不多久,终於走出了一线天。
涵墨尘重新回到马车上,见公子七已然转醒,不由松了一口气。
握住他冰冷的手,涵墨尘放到自己怀里搓了搓,道:「好点没有?」
公子七恢复了点精神,点头笑道:「吹了点风而已,我还没那么容易死。」
涵墨尘蹙眉刚想说什么,却听项瑜一撩门帘进来,忧心道:「阿七,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身体啊,我大玄还要多多靠你来打胜仗呢。」
项瑜原本满脸喜悦,如今见他病情恶化,反倒叹气起来,见两人都是默然不语,只好道:「前面就是一出扎营的好地方,今日两位辛苦了,待会儿有个小小的庆功宴,阿七如果实在疲惫就好好休息罢,不过陈先生还请务必赏脸。」
涵墨尘本想推辞,却听公子七先一步道:「多谢元帅美意,就让陈兄代为出席罢。」
项瑜微笑点点头,便离去了。
涵墨尘叹口气,捏了捏他的手道:「我尽快回来。」
公子七点头目送他离开,又合眼躺下休息。这样紧张的一天下来,对於如今无力全无的他来说,实在是累着了。
他让涵墨尘前去赴宴也是不想太过失礼,毕竟军营这地方也不比庙堂简单到哪里去。
谁知,这个决定却险些让涵墨尘悔恨终生。
然而最终,却又不免让人长叹一声,一切皆是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