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2 / 2)

现在进去,恐怕只会让人难堪。

年轻人呐,总是好强的…

卓忘转头看着夕阳落日,忽然想起他在远方的孩子。

如今,差不多也该像他这般大了…

如果他还活着,不知怎么样了…

适应了两天之后,公子七慢慢可以下床走动,但是范围也仅限於这个屋子。

晓雨开始三天两头这里跑,当然,那个愣愣的小伙子李堂自然也是跟着。

这天他们来的时候,卓忘正在磨药。

他抬眼淡淡问道:「晓雨,阿堂,有何事吗?」

「哦,我…」晓雨卷起袖子,露出一个牙印伤口,道,「今天到山里捡柴的时候被蛇咬了一口,现在还麻着呢。」

卓忘看了看伤口,笑道:「放心吧,一般的毒蛇而已,不是很重,敷点药就好了。」

「恩…谢谢卓大夫。」趁卓忘转过去找药,两人够这脖子往房里瞧。

「哎呀…」卓忘忽然道,「七叶一枝花没有了…这样罢,我出去采,你们稍等片刻。」

晓雨道:「好啊好啊。」

「用八角莲和决明子也可以的。」

低沉的嗓音蓦然在门边响起,几人齐齐回过头,却见公子七不知何时靠在门口,黑色的眼眸没有光彩,却沉静如水。

卓忘一愣道:「你也懂得医术?」

「略知皮毛罢。」公子七淡淡笑道,「如果也没有,用菊花蒲公英磨碎敷上,也能去蛇毒。」

公子七又道:「姑娘日后上山若碰到蛇,那么附近必然有去蛇毒的草药。」说完,又摸索着进去了。

「……谢,谢谢。」晓雨呆呆的看着他,连李堂叫了她几次也没听见。

为她包好伤口,卓忘转身走进房间,却见公子七正在小心地削着一根木棍。

「阿七,你在做什么?」

「做盲棍,探路用的。」

卓忘叹了口气道:「我来帮你削罢。」

公子七摇摇头道:「我不想太麻烦你。」

「不。」卓忘忽然笑了,结果那根木棍,开始一点点削起来,「既然你懂得医术,如果你觉得欠了我什么,不如帮我医病罢,这个村子虽然不大,我一个人却也忙不过来。」

「好…」公子七颔首笑道,「卓大夫不嫌我这个瞎子碍事就好了。对了,卓大夫的家人不住在这里吗?」

「不…他们住在很远的地方。我有一个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了…」

「哦?那为何没有住在一起?」

公子七见卓忘沉默,意识到说错话了,道:「抱歉。」

「没事。」卓忘微笑着看着他,记忆中似乎极少这么轻松开心的跟人聊天过,「我只想过一点安静的生活,到了这个地方如今一晃就是十多年,我觉得很安定,也很平静。」

公子七隐约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也没有多问。

这个男人声音沉雅,丝毫瞧不出年逾四十,步履轻盈,呼吸吐纳间内息深沉,显然是个内家高手。

卓忘…忘却的忘。他要忘却的又是什么?

月光轻柔的洒在竹屋里,他们享受着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每个人都有过去,而过去的滋味只有自己可以品尝。

眼盲了之后,听力和嗅觉变得非常敏感,公子七渐渐熟悉了环境,偶尔在卓忘离开采药之时,也能代替他帮人医病。

没有人希望自己是个百无一用之人,公子七也不例外。卓忘倒是有些惊异於他的医术,但也始终没问他师承何处。

村子里的人慢慢都熟悉了这个眼盲但温和尔雅的大夫,他和卓忘同住一起,又都医术高明,甚至连相貌都恍然觉得有些神似,这个性更是如出一辙,不知是谁提起当年卓忘初来此处,也是同公子七一样顺着水流被人救下,如此一来,有人笑言,说不定他们根本就是一家人。

否则,哪里这么相似?

而显然,公子七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夫则比卓忘这个业余的技高一筹,村中许多疑难杂症,一经他的手,也和快有治愈的迹象。

一晃眼,他在这里也呆了大半个月了。

公子七刚刚起身磨药,老远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

「阿七,阿七。」

晓雨和李堂是这里的常客,他俩总是形影不离,晓雨是个既大方又偶尔害羞的女孩,李堂则木讷很多。

公子七微笑道:「阿堂,你一个人?晓雨没和你一起?」

「呃…我瞒着她来找你的…」

公子七诧异道:「有事吗?」

「唔…是这样…我…那个…」李堂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结巴半天才勉强说明白。

其实很简单,要他写一封信。

公子七失笑:「你要我帮你写一封情书给晓雨?」

李堂腾得脸红了,挠头道:「…公子你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所以…我才找你帮忙来着。」

「这个么…」公子七停下手中的活,指尖敲了敲额头,嘴角勾起一点笑,道:「可是我从来没写过啊…」

李堂有些急了:「没写过,就当是练习罢,说不定以后也用的着啊。」

「…」公子七轻笑出声,情书…让他给谁写啊?墨尘的话…

他想象着涵墨尘看着自己的情书时候,那种眼角发抽,抑或是严肃假仙的神情,不禁就想笑。

哈哈,说不定看一眼就笑晕了罢…

墨尘……

公子七轻轻按住胸口,只可惜,那里的揪痛却并没有减轻多少。

是不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他了?

罢了…见不到也好,至少活在他心里的还是当初意气风发的七月少渊,而不是现在这个百无一用的瞎子……

与其让墨尘看到这个样子的他,还不如……就当他已不再这个世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