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他甚至想,会不会就这样,一起死掉?

哈,要是可以就好了。

只是,最无奈,那人就这么埋骨荒山,而他却还活着,不如死了的活着。

那时的他双目赤红,就是与天夺人,也要那人活着!

青溟剑刺进冰壁的时候,他已用尽了当时恢复的一点功力,若非如此,怕是整座密道都要塌了。

那个时候,他把七月少渊紧紧护在怀里,生怕那金贵的公子哥儿被塌落的冰块抆破一点皮。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碎冰巨石瞬间砸头下来。衣衫划破了,狼狈一点,流氓一点也就罢了。身上划破了,殷红的血流出来,生命却经不起浪费。

臂上的可以舔掉,背上的却无法。血蜿蜒顺着脊背滑下,流落狰狞的痕迹,一点点细碎的伤口结了疤,又有碎冰戳进去,疼痛难当。更有坚冰砸在头上,痛得头昏眼花。

他紧紧闭着眼睛,不忘把那人再抱得紧一点。

光亮一下刺进眼来,仿佛一下子看到希望——师父来了!

重桦一进来就看见两人的狼狈与不堪,惊得半天缓不过气。

涵墨尘不知忽然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抱着他站起来,一头乌发散乱了一身,苍白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红的冲血。

救他!救他!救他…

人总算是弄了出来,却已经力竭昏迷了。

重桦心疼地爱徒的发,直叹孽缘!那一身糜乱的痕迹,像是一把锥子直往心里扎!

所幸涵墨尘毒性已解,伤亦不算重。当然,是跟七月少渊相比。

重桦心里气恨,但恩人於情於理还是要救,但那也仅是吊住一条命,也不见的治好。

谁知才不到三日,涵墨尘伤未养好,便直奔过来求他务必救人。

他心心念念,甚至忘了问师门是否无碍。

重桦气的猛一拍桌子:「七月少渊,七月少渊!你将师门置於何地?!」

涵墨尘垂着眼,只低低道:「师门…如我性命…」

「哼!原来你还知道!」重桦一拂拂尘,怒道,「你…你与那小子干了什么好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涵墨尘心中一轰,好似当众被人扯下脸皮,他勉强扶住桌子,才撑着没倒下去。

他喉咙酸涩,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不知是羞耻还是别的是什么。

「…师父…」

重桦忽然道:「你是不是被迫的?!」

「不!弟子不肖…」涵墨尘摇首,眼中血丝满布,却清明的骇人。

「你!!」重桦「拍」的一下就扇过去,「滚出去!七月少渊是个什么东西!他不过是再利用你!利用天池峰!他死了也与你不相干!」

他晃了两下,退到桌子角,嘴角渗出丝丝血迹。重桦从小疼他,别说打,就是骂也极少。

「师父!!」涵墨尘双手攥的死紧,通红的双目,满是不可置信。

「你如何能这样见死不救?!」

「不必多言!」

涵墨尘默默退出去,慢慢走向那个人的卧房。

天池峰上的风雪初霰,那样的惨白一片,却像是满目疮痍。

门是虚掩的,他轻手轻脚走进去,汤婆蒸的水汽氤氲。

七月少渊昏迷中的眉宇淡然,手脚依旧冰冷,仿佛给人错觉,躺在这里的人已经羽化登仙。

涵墨尘垂眼凝视他紧闭的眼,手指伸过去在即将触上脸颊又停下。

他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扑通扑通。

忽然想起那天在情灯节上,满天的烟花绚烂,满眼的彩灯耀目。

那个冲冲不落的吻,他在期待什么,又在犹豫什么…

手指终於触上去,冰凉又火热。

他细细描摹着少渊的轮廓,终於,又轻轻走开了。

舞怀袖站在外面,默默不语。

涵墨尘出来,声音低沉嘶哑:「放心,我会说服师父的…」

到黄昏,天色又阴了。

涵墨尘回到重桦那里的时候,他正在打座。

重桦听到门外传来涵墨尘坚定淡然的声音:「请师父救救少渊!弟子愿承担一切罪责!」

紧接着有什么掉到地上,「咚」的一声,又是「绑绑」敲石板的声音。

声音很大亦很重。

涵墨尘跪在门外青石板上,重重磕头,一下又一下。

「请师父救救少渊!弟子愿承担一切罪责!」

「咚、咚、咚…」额上微微渗出血来,染红了青黑的石板。

「请师父救救少渊!弟子愿承担一切罪责!」

重桦走到后房去,不与理会。

阴沉的天空又下起雪来,白茫茫飘洒满天。

不知过了多久,涵墨尘累了,倒在地上,黑长的发垂落下来,铺满一地,纷纷扬扬的雪落下来,冷的透骨。

他的侧脸贴在冰凉的石板上,忽然无声笑起来,哈,那个「跪天跪地不跪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涵墨尘原来也有今天?

男儿膝下有黄金,那头上有什么?

要是被少渊知道,定会笑话他的…

尊严算什么?骨气算什么?都是狗屁!

忽然房里传来响动,涵墨尘一震,双手撑在地上,又磕下头去。

重重的,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