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给你们这么一闹,之前让人乔装成我们所做的事,不就都白费了?」
看来很快又要有麻烦了……
公子七微微一笑道:「那就只好‘有路一起跑,有祸一起背’了…」
是夜,月光正好,早花正开,微风正拂。小客栈内,一青衣人正悠哉悠哉地走在回廊上。
竹扇收在怀里,一块温润的碧玉微微晃在衣摆间,他手上托着一盘鲜莓,水光尚未干去,个个红艳欲滴,极是娇小可爱,秀色可餐。
沐子瑄忽然站住,遥望着天边的月牙,唇边泛起一抹微笑。
三两步绕到房门外站定,他轻轻扣门。
不料,没人应。
沐子瑄将耳朵贴上去,没什么动静。
他「咦」了一声,推开门一看,房里空荡荡的,半个人影也没有。那小子大半夜的去哪儿了?
他放下水果盘,退了两步,提气一跃,轻飘飘上了房顶,整个小院尽在眼下。
若非他眼力极好,几乎看不出来不远处隐蔽的树下,有两个黑影。均是高挑的身材,其中一个头顶上束着个浅银的冠,在漆黑的夜里格外明显。
此人正是公子七,那么另一个是…
沐子瑄仔细望过去,蓦然狭长的眼眸眯起。
公子七负袖身后,望着眼前恭敬而又冷淡的颀长人影,微笑道:「刚才我说的,可都听清楚了?」
那人抬首,侧脸刚毅的线条在月光下展露无疑,黑色的眼眸犹豫地望了公子七一眼,又忽的垂下,迅速道了声「是」。
「那么璟非,不必担心我,先回去罢。」公子七似是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却感到他的身体明显地一绷,然后又随即放松下来。
公子七一顿,不动声色收回手。差点忘了他不喜欢别人的碰触…
「少主…」璟非紧抿着唇线,嗓音浑厚而低沉。
「还有事?」刚准备离开的公子七又驻足,微微侧过脸,月光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晕。
璟非一愣,也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公子七微微一笑,转身离去。
「请务必保重身体…」
低沉的声音飘入耳际,公子七回首,身后却早已没有人影,不由莞尔。
沐子瑄若无其事的跳下屋顶,若无其事的拿回水果盘,若无其事的准备拍拍屁股走人。
莓子上的水珠早已干去,黑夜里也看不分明了。
他忍不住拈了一个放进嘴里,嚼了嚼,又摇摇头,轻轻「啧」了一声。
刚走两步,忽听公子七自身后唤道:「沐兄,这么晚要去哪儿?」
沐子瑄扬了扬手中的盘子,道:「有个混蛋骗我说这莓甜的紧,我要去砸了他的摊!」
「哦…那慢走。」公子七不由笑道。男人大半夜里上街还能去哪?出去找乐子就直说嘛…
沐子瑄似乎被噎住了,望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公子七准备回房,路过涵墨尘的房间,望见微微的灯光透出。
反正也闲来无事,不如找他说说话。正想着,里头忽然传出涵墨尘的声音:「七兄是你吗?」
公子七推门进去,见那人只披了一件单衣正坐在塌椅上,手边放着一副棋具,墨黑的长发披散垂下,有丝丝缕缕伸进了领口。淡然的眸子正注视着棋盘,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枚黑子,轻轻击在手搭上。
公子七望着他,忽然一顿。
涵墨尘道:「七兄会棋吗?来一盘如何?」
目光这才移到棋盘上,一盘棋全是黑子。
「单色棋?」
「不错。」
公子七在他对面坐下,笑道:「只会一点,涵兄可要手下留情。」
涵墨尘微微一笑,清理掉棋盘上的黑子,摇首道:「棋场如战场。」
「……这句话是你杜撰的罢。」
「是又如何?七兄不走,在下可先行了。」
「走、走,走就是了。」
不久,棋盘上黑子渐多,清一色的黑,普通人早已分不清敌我,哪里还能下棋?
「啪」的又是一子落下,涵墨尘抬首看了看他。
公子七正凝神望着棋盘,俊逸的脸孔不似平时的戏笑,多带了几分认真。单色棋本是极难,尽管自己暗暗确有放水,公子七能下到这一步,也算相当不俗了。那天见他熟稔地给自己医毒,想来医术恐怕也了得,若是会武,那当真是不得了了…
这人…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他所不知的?
「涵兄,该你了,发什么呆啊?」
「嗯?哦…」
见涵墨尘落子,公子七叹气摇首道:「涵兄棋艺甚高,在下认输。」
涵墨尘笑道:「七兄莫要灰心,有好几次七兄落子都令人出其不意,看似绝境其实暗藏峰回路转,假以时日,棋艺定然在我之上。」
「是吗?呵呵——咦?」
忽然灯熄了,整个房里黑漆漆一片。
「灯芯没了…」
原来两人下忘了时间,灯芯居然燃尽了。
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对视,十分有默契。但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却又似感觉到对方一般,竟又同时轻笑出声。
「幸好灯熄在下完棋之后。」
「那也无所谓,还可以下盲棋。」
「不如——」
公子七话未尽,忽觉身旁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
黑暗中,涵墨尘两指一夹,截下东西,翻袖挥开房门,却不见半点人影。
两人借着月光一看,那是一张短笺:
「想带回小师弟,速同公子七到平衫城一里外的夜雨汀。」
涵墨尘神色一变:「小君!」
公子七眯着一双凤目望着短笺,眼神微微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