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里三个人又悄悄的凑起来道:「赌一赌五当家的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吧。」当下路景认定他五弟坚持不到半个时辰,老刘则仍是坚持半个时辰。何难想了想,老五素昔沉静,或许能多坚持一会儿,便赌了一个时辰。当下计议已定,只在那里等着结果。
谁知直过了两个时辰,仍然不见动静,三人都诧异了,都道:「谁能想到五弟竟这好本领,能坚持到现在。这下子可该对他另眼相看了。」眼看着前面已到了一个镇子,何难便大声喊道:「老五,出来吧,前面就到了客栈,不用看着了,我们也下去好好歇息歇息。」
喊了半晌,并无人回答,也不见老五出来,何难心中一紧,莫非老五着了这小鬼的道儿?忙和路景掀开帘子一看,只见老五杨江倒在车里,已是昏了过去。
「五弟,五弟,你怎么了?」何难忙扶起他来,却见独孤漱玉撇了撇嘴,闷闷的道:「他还能怎么样?难道你没看出来啊?他昏过去了呗。真是的,人家正讲到兴头上,他就昏了过去,然后人家好不容易踢醒他,才讲了没几句,又昏了过去。然后我又把他踢醒。谁知说了没几句,他又昏了过去。然后就是这一次了,不管我怎么踢,他都不肯醒过来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何难举起拳头,大吼道:「我打死你。」
独孤漱玉眼睛中的光彩瞬间高涨了一倍,凑上脸道:「对对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绑匪对人质就应该这样嘛,来,快啊,我的脸很嫩的,一拳下去肯定会肿起来,这样才像是饱受折磨的人质嘛。快吧快吧,我已经忍不住要尝试一下这样的感觉了。」
「你……」何难气的几乎就要吐血,却听独孤漱玉又兴奋的道:「对哦,我还忘记跟你们讲用辣椒水之前的前戏了,这种打法算是一个,其他的还有很多,等你打完我了,我再慢慢的跟你们讲啊。」
「啊……大哥。」路景悲叫一声,带着哭腔说道:「大哥,这笔生意我们不要做了,否则我们的麒麟山都会被他罗嗦平的,大哥,你要好好的考虑考虑啊。」
何难犹不甘心,恨恨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杀了这小鬼。」
路景道:「大哥,你气糊涂了吗?杀了他,正好给了皇室联系绝顶堂攻打我们的理由啊,你忘记了,我们原来的计划就是要东方闻的赎金,然后反咬芳和娘娘一口,让绝顶堂和皇室反目,坐收渔翁之利不是吗?」
何难的手擎在半空中,终於缓缓放了下来,用戴着狰狞的铁面具的脸靠近独孤漱玉,大吼道:「你给我老实点。否则老子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你小命。」
独孤漱玉的眼睛亮亮的瞅着那张铁面具,不自禁的赞叹道:「哇,好帅的面具哦,这铁的颜色也好,看起来就有够吓人,土匪大哥,你是在哪里挖到这块铁的,是千年寒铁吗?你挖到之后又是怎么炼制的?然后如何做成了这副超级酷帅的铁面具啊?还有还有,你戴面具的感觉是什么?嘴巴说话不会费劲吗……?」
何难的青筋一条条迸起,暴跳如雷道:「你给我闭嘴。」
独孤漱玉连忙闭上嘴巴,何难和他对手了这么久,头一次有了占上风的感觉,还没容他得意,便听到先前腹语难听的声音已经飘了过来:「土匪大哥,原来你还是喜欢听我用腹语讲话啊,哈哈哈。」
何难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有气无力的道:「好祖宗,我服输了,求你千万不要用这种声音笑啊,简直比百年前的魔音穿脑还厉害百倍不止。我彻底的服输了。明天一大早就送你回去。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独孤漱玉一个高蹦起来,大叫大嚷道:「什么?让我回去?不回去不回去,人家好不容易被绑架了一回,一定要好好的体验一番再走。我死也不回去。土匪大哥,你如果实在不喜欢用辣椒水,我教你用老虎?吧,或者烙铁也行啊。虽然你们古代也有烙铁,但我们现代还有很多新花样的,例如美国的用法了,德国的用法了……」
「啊……」三人死死摀住耳朵,手脚并用的争相逃了出来,所幸已到了客栈,当下就把独孤漱玉关进一间房去,只命小二给他送些吃的。他几人则选了一间隔音最好的房间住下。
不一会儿,便看那小二仓惶逃出,连碟子都不要了,宁愿拿自己的工钱补上。几个人频频感叹道:这小鬼的一张嘴,简直是遇神杀神,遇鬼斩鬼啊。只恨自己事先没调查清楚,否则,宁可倒陪几百两银子,也不干这宗买卖。
因为第二天遇上了打劫归来的同伙,惹了一点麻烦,何难便和众人只好住下,待帮着解决了那几个麻烦,已是三天过去,其间自然有不知道的到独孤漱玉房里去看稀奇,照样不过一个时辰,就狼狈的逃了出来。
好容易挨到了送独孤漱玉回转的这一天,这次几个人有了经验,谁也不肯进马车看着了,都在外面说话,好在山风着实强烈,虽然吹在身上甚为寒冷,但众人只盼着它再吹的猛烈些,省得耳朵遭殃。
到了下午时分,马车来到了绝顶堂西边的树林子。何难和众人一直等到了夜深人静,方悄悄将车赶到门前,何难便掀帘子道:「独孤公子,你到家了,回去吧。原谅我们这次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来。看在我们知错能改的份上,你就回去吧。」
「不要,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独孤漱玉死死把着车厢里的椅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土匪大哥,你们把我绑回去吧。求求你们了,土匪大哥,你们就让我尝尝当人质的滋味吧。」
路景几个人上来拉他,独孤漱玉便要喊叫,吓的几个人也不敢动手,这若是惊醒了堂中众人,就凭他们几个,还不给砍成肉泥。
何难眼见独孤漱玉是铁了心不下车,又看看自己的属下兄弟,一个个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都眼盼盼的看着自己。狠了狠心,一跺脚道:「走,车不要了。」
「啊……」路景惊叫一声,慌张道:「大哥,这可是咱们山寨里唯一的一辆马车啊。」
何难恋恋不舍的望了那辆马车一眼,心痛的道:「兄弟,我也舍不得啊。可是舍不得孩子甩不掉狼,我们要顾全大局啊。走吧……走吧。」说完又悄悄道:「大不了将来再到绝顶堂里把这马车偷回来就是了。」
这里独孤漱玉等了好一会儿,听不到动静,掀开帘子一看,那几个土匪大哥已经走的连影子都没有了。一想到自己体验绑架生活的心愿就这么功亏一篑,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放声大哭起来。
东方闻和梁易已经多少天寝食难安了,此时虽然夜深,两人还在商议独孤漱玉可能的去向,忽闻静夜里传来熟悉的哭声。就如一个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忽然见到一潭甘泉,那份狂喜真是言语所不能描述的。
东方闻连衣服都不及披,便和梁易飞一般的赶了过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已将独孤漱玉搂在怀里不停的安慰着。不是百味子是谁。
东方闻上前一把将独孤漱玉扯回自己怀里,先上下看了个遍,发觉他并没有哪里受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急急问道:「漱玉,你这几天哪里去了,你知道我差点急疯了吗?」
独孤漱玉还在那里呜呜的哭着,梁易松了一口长气道:「堂主,我们进去再说吧,漱玉哭成这样,看来吓的不轻,好好给他检查检查才是,别受了什么内伤。」
东方闻一听这话有理,忙抱着独孤漱玉,三人来到他的内室,彼时堂中众人都得知独孤漱玉平安而返,一齐聚在这里。见独孤漱玉哭成这样,都着忙起来,请大夫的,拿压惊汤的,登时忙乱起来。
通身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问题,东方闻也自疑惑,又是心疼,抚着独孤漱玉的头发道:「漱玉,你也是会医的,哪里受了伤,赶紧说出来啊,也好及时医治是不是?」
独孤漱玉方停止了哭声,撇了撇嘴道:「我要是受伤还用的到你们吗?我哭不是为这个了。」说完想起那些土匪扔下他不顾而去,也太不讲义气,自己的被绑梦就这样泡了汤,不由更加伤心,嘴一扁,又要哭起来。
「小祖宗,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哭啊?」梁易被他哭的心都碎了,心道无论他失去了什么或是怎么样,自己一定要想法子帮他弄回来方罢。
独孤漱玉抹了抹眼泪,委屈的说道:「我哭的是……我哭的是那些土匪大哥……他们太不讲义气了,不管我怎么哀求,他们还是把我给送了回来,人家从来没尝过被绑架的滋味,好不容易尝了一回,还没进行到实质部分,就结束了。我还那么好心的教给他们各种酷刑的使用方法呢,他们……他们一点都不体谅人家的一片苦心。」
咕咚一声,可怜的梁易终於昏了过去,本来这几日劳心劳力,精神已经接近崩溃边缘,此时哪里还受得了独孤漱玉这个怪胎不同常人的想法。
独孤漱玉还要哭,忽然见东方闻沉下脸来,大喝一声道:「闭嘴,不许哭。」
环视了众人一圈,冷冷道:「你们都退下吧。」待屋里只剩他们四人,他不由分说挨倒独孤漱玉,啪啪啪就在他的屁股上重重拍了几记。
独孤漱玉还从未挨过打,何况东方闻下手也确实稍微重了点,立时舞手蹬腿的哭了起来,一边大声道:「东方大哥,我一回来你就打我,你从来没有打过我,你一定是看上了那些坏女人,你不要我了。我走,我要回去,我要回自己的时代去。呜呜呜,你们都不要我了。」
东方闻让他一哭,心登时就软了下来,后悔自己情急之下,确实打的有些儿重了。再一听到他说要回现代去,心中一紧,忙紧紧的抱住了他,死也不放手,一边叹了口气道:「小东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怎么你就一点都不体谅我的苦心。」
独孤漱玉抆干眼泪,气呼呼的道:「你有什么苦心?还不是为了那些女人,春来遍是桃花水,果然不错。我这就回去,你自己在桃花水里泡着吧,淹死了我也不管。」说完就作势要拿手机和阿里通信。
东方闻连忙将他搂的更紧,一边叹息道:「漱玉,你就想着让土匪绑架好玩,你难道不想想我们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吗?你可知道我日夜担心,寝食不安,有时候想到不好的地方,心中那份恐惧,就好像能生生把我逼疯似的。我不让自己想,不让自己想找到你后,会不会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屍体,可是心里却又偏偏控制不住这样的想法。漱玉啊,你知道我无时无刻不在这种恐惧中煎熬的痛苦吗?竟然还吵着要那些土匪再把你绑回去。若真是出了什么好歹,你让东方大哥要怎么办呢?」
独孤漱玉安静下来,东方闻是个冷漠的人,从来不会说什么情深义重的话,但如今这番话,可谓字字真情,句句肺腑。却听东方闻又道:「你梁大哥,因为你失踪了,急得满世界的乱找,他向来是个有计谋的人,这回却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撞,就差没把方圆五百里之内给挖地三尺。你难道没看出短短几天,他的人已经瘦成了什么样子吗?你以为他真的是被你的话气昏的吗?他不过是因为耗神太过,又见到你平安归来,这骤然间的大忧大喜,把他激得昏了过去。你却还因为那些土匪没有绑架你回去折磨你而悲哀痛哭。你有没有替我们好好的想一想,说,你该不该打?」
独孤漱玉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惭愧。刚想说话,才发觉东方闻将自己抱的太紧,连呼吸都困难了。忙艰难的道:「东方……大哥……我……我知道……错了……,你也……也不用……勒死我吧……我……我喘不上气……气来了……」
东方闻吓了一跳,连忙松手,独孤漱玉大大喘了两口气,才一头扎进那宽厚胸膛,哽咽着道:「东方大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梁易刚刚醒过来,就听到独孤漱玉的话,他望了望天,月朗星稀,奇怪啊,并没有下红雨。但漱玉竟会主动承认错误,这实在是天下第一大奇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