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章 爱情复活
周一的清晨,雨依旧下个不停。
夏季原本到了最炎热的时候,这场连续三天的雨却把那份热气消减了几分,气温变得凉爽起来,风夹杂着雨丝拍打在脸上,有种微凉的舒适感。
岳炎本想独自一人开车赶往机场,可一个同事刚好同行去美国参加会议,请求岳炎顺路载她过去。
岳炎的住所跟那位女老师距离挺近,便笑着答应下来。
没想到只是那短短的一条街,遇上了雨,街道的排水系统出现故障,偏偏塞起车来。
女老师不好意思的说了一句抱歉,岳炎虽然嘴上说没事,低头看表的时候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心中没来由的,有些忐忑不安。
那种不安在顺利到达机场的时候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低头看表,已经是九点半了。
飞机很快就要起飞了,广播里也在催促旅客尽快登机的消息,岳炎拉着行李迅速走到关口,刚准备登机,广播里突然播放了一则寻人启事。
「岳炎先生,岳炎先生,你的爱人正在停车场等你,请你迅速赶往。」
旁边的女老师疑惑状看向岳炎。
岳炎脸色沉了沉:「或许只是同名同姓吧。」
「岳炎先生……」
广播里还在说个不停,岳炎不耐烦的拉起行李箱往外走去。
「岳老师,你……」
「没事,我赶下午的飞机,你先走吧。」
「哦,好……」女老师看着他僵硬的后背,有些疑惑的笑了笑。
岳炎从大厅出来的时候,脸色阴沉到吓人。
满腔怒气的走到停车场,却没有发现夏枫的身影,反而看到一个男孩子,撑着黑压压的伞,冲岳炎走了过来。
「你是岳炎吧。」
岳炎冷着脸点头,这个男孩倒是挺眼熟,皱眉想了想,似乎是跟夏枫在办公室里纠缠不清的那位。
「找我什么事?」
「我……我叫於翔,我是徐风的表弟。」
岳炎怔了怔,原来他是徐风的表弟吗?这么说上次看到他跟夏枫在办公室里纠缠,难道只是熟人在闹着玩的?夏枫再禽兽,也不会碰他好朋友的弟弟吧。
额头的青筋都跳了起来,冷冷的瞧了眼面前垂着头的金发男孩。
「有事说吧。」声音缓和了一些。
男孩抬起头来,眼睛通红,像是刚刚哭过。
「夏枫他……他本来想今天在机场拦下你,还找我来演戏,假扮情侣来刺激你……」一边说,眼泪连串的掉了下来,「他想让你伤心难过,忍不住对他说出口他想听的话。」
岳炎挑了挑眉,平淡的问:「然后呢。」
於翔垂下头,轻声说:「没想到,在来机场的路上,他车子开的太快,跟另一辆车子相撞,现在被送去医院抢救……」
岳炎笑了:「继续。」
「这个交给你……」於翔抽泣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照片。
照片里是多年前的夏枫和岳炎。
场景是在同居了一段时间的屋内,浴室的穿衣镜前。
当时两人刚洗过澡,因为变态的夏枫突然恶趣味的用一条浴巾把两人包了起来,身体贴得毫无缝隙,夏枫的手里拿着相机,从侧面抱住岳炎,嘴角带着邪恶的笑容,在拍照的瞬间,不要脸的凑过来吻住岳炎的唇,岳炎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照片里的两人,看上去那么幸福。
幸福到刺眼的程度。
那天的情节依旧记忆犹新。
拍照之后便扯开浴巾疯狂的做-爱,一直持续到了天亮,浴室里的热气像要把两人都烧化了,最后甚至累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抱在一起躺在放完了水的浴缸里,直到次日清晨的时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回床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年轻气盛的两人,真的很疯狂。
这样奇怪的方式也经常发生,唯一的不同是,那次夏枫留下了照片。
也成了多年以来,两人唯一的合照。
岳炎把照片塞回口袋里,淡淡道:「你的话说完了吗?」
於翔轻轻点头,「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你会认为夏枫联合我来骗你,可是他真的在医院等着你去看他……」声音颤抖着,肩膀也微微抖动起来。「求你了,去看他一眼,最后一眼,求你了。」抬起脸,满脸的泪水。
岳炎心一紧……
「你学表演的吗?」
於翔点头。
「用了不少眼药水吧,真难为你了。」转身要走,却被於翔拉住手臂。
於翔红着眼睛:「本来他让我不要来机场,不要拦住你……照片也是我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我想他一定很想见你……」
说完,又轻声道:「我是学表演的,可演员也有不会演戏的时候……你就相信我,去看他一眼吧。」
抆了抆眼睛,转身走开了。
岳炎并不相信於翔的话,转身走进了机场。
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大了。
坐在大厅里沉默了良久,想要买下午的机票,从口袋里掏钱包的时候又不小心掏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那种幸福的笑容非常刺眼,这时候看在眼里,反倒像是讽刺。
已经打算彻底放弃了,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冷笑了一声,刚想把照片扔掉,却在翻转的时候,突然看到一行字。
以及,刺目的血迹。
瞬间,全身僵住,手指一颤,把照片丢在了地上,又赶 忙-捡了起来。
疯了一样冲出机场,怕自己手指颤抖连车都开不稳,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往附近的医院飞驰而去。
一路上紧紧的握着那张照片,太过用力的缘故,手指都发白了,脸色也变得惨白如纸,把司机吓得不敢回头。
「爱人岳炎。
2005年8月5日,相识一月纪念。」
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照片上的字迹有的地方被水渍冲淡了,角落也有一部分被血迹掩盖住。
却依旧鲜明的刺眼。
岳炎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晚他格外的温柔也特别的疯狂,像是怎么都要不够似的,折腾了大半夜,只因为那天正好是两人认识一个月的日子吗?
可惜那之后不久,两人便彻底决裂了。
原来跟他在一起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那么短暂的时间,为什么有那么多深刻的回忆?好像两人在一起很久很久,也幸福了很久很久,怎么回忆都不会完结一样。
或许只是记忆太深刻的缘故,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记得特别清楚,所以才会觉得那段时间发生过很多的事,觉得那段时间很长,长到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地步。
却从来没有仔细算过,其实,只是短短的一个月罢了。
而夏枫却清楚的记得两人相识的日子,还在相识一个月的时候强迫自己拍了那种肉麻的照片。
自己根本没有在意的日子,却被他当成了纪念日来对待吗……
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水,坐在车内,肩膀都轻轻颤抖起来。
那张照片背后的字,潇洒不羁,最后还画了个恶心人的亲吻符号,非常符合夏枫的变态风格。
「爱人」那两个字,刺得人眼睛都酸痛了起来。
「先生,前面因为交通事故,路被封了,我们改道吧。」司机调转车头的瞬间,岳炎看到远处歪在一边的熟悉车子,正是属於夏枫的。
心脏一颤,攥紧双拳轻声说了句:「请你尽快……」
司机点点头,加快了车速。
到医院之后快步走到手术室前,意料之外,看到了一堆熟人。
叶敬辉靠着墙冷笑,徐风坐在凳子上,不断的安慰着哭成一团的於翔。
於翔见到岳炎之后狠狠瞪了一眼:「你终於肯来了?现在相信我了吧。」说完又开始揉眼睛,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岳炎走上前,「真的出了车祸?」问冷着脸的叶敬辉。
叶敬辉挑眉:「当然是真的,夏枫开车超速,我赶飞机,也开车超速,在雨里撞在了一起。」
岳炎抬眼看了看,叶敬辉的额头确实受伤了,还包了一层纱布。
「他怎么样?」
「别用这么可怕的目光看着我,不是我撞他,是他撞我,ok?」说完,有些烦躁的捋了捋额头的发:「害我错过了飞机,真是该死的。」
「那你怎么没事……」
「我开车技术好啊,看他冲过来我赶忙刹车,那个白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怪笑,脸上的皮都快笑掉了。」
於翔抽泣道:「你自己不是一脸紧张像赶着投胎么?!」
叶敬辉挑眉:「谁说我是投胎,我是在逃命。」
岳炎不理会他们,转身走到徐风旁边坐下。
虽然故作镇定,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出主人太多的情绪。
徐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没事的。」
「嗯。」
手术室的门很快打开了,走出来的是叶敬文,摘下口罩淡淡道:「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岳炎全身一僵,抬起头来。
「你是说,他……死了?」
声音颤抖得让人听了都不由得难受。
「嗯?什么死不死的?我是说他额头的玻璃碎片全拿出来了,只是可能留下疤痕。」挑眉看了二哥一眼,「这点小手术都让我过来,你还真会资源利用嘛。」
叶敬辉摆了摆手,「谁叫我只认识你一个医生呢,小弟,顺便赔医药费给他,为情所困的家伙真是麻烦的要命。」
「你撞的人,钱你自己赔。」叶敬文冷冷的看了哥哥一眼,走到於翔对面说:「乖,别再哭了,听你哭得那么凶,哭丧一样真不吉利。」
於翔抆了把眼泪,岳炎冷到吓人的目光朝於翔射过来,於翔赶忙把头缩到徐风背后,扯了扯徐风的袖子:「表哥,我们先回去吧。」
叶家兄弟也冷着脸走开了,夏枫从手术室出来,头上包了一圈的纱布。
「站着出来,不错嘛,我以为你至少要横着出来。」岳炎怒极反笑,靠着墙凉凉的说。
夏枫按了按额头:「我还以为要死了,唉,没想到只是一点小伤,不过看你这么紧张的样子,我的心情真是非常好。」
岳炎转身要走,走了三步又停了下来,扭头的时候笑容有些扭曲:「真没事?」
夏枫笑:「你希望我有事吗?」
岳炎被气到,转身冲出了医院。
没有看见身后的夏枫瞬间惨白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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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时候,叶敬文问夏枫,当时为什么要强撑着瞒过他?
夏枫笑眯眯道,不想让他看到我那种样子,我要保持在他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嘛。
坐着轮椅晒着太阳的夏枫,脸色依旧是悠闲自在的神色,於翔却推着夏枫的轮椅,红了眼睛。
於翔说的没有错,演员也有不会演戏的时候。
跟岳炎在机场所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假的。
在医院流的眼泪,也没有一滴是装的。
因为於翔跟夏枫坐在车上,亲眼目睹了车祸的发生,奄奄一息的夏枫唯一说的一句话是——
「小翔,计划改变了,别去机场,别拦他……别拦他……」
震惊的於翔并不知道当时夏枫的想法,只知道,夏枫一定很爱岳炎,自己应该让岳炎来见见他,流了那么多的血,万一救不回来的话,至少应该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后来才慢慢明白,夏枫那种爱人的方式。
有些别扭的方式,却是那么的认真和执着
感觉当时伤的挺重,血流不止,夏枫想到,自己会死的可能性。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就不要告诉他了。
他在国外可以一直生活的很好。
不会知道,夏枫不在人世了的事情。
也不会了解到,夏枫为了追他去机场而出车祸死亡,那么残酷的事情。
也不会因此而内疚不安。
在他的记忆里,夏枫依旧是那个嚣张傲慢的初恋情人,在地球的另一端好好活着。
时间久了,或许他会发现这样的夏枫根本没有必要再爱下去。
然后他会继续骄傲的生活。
如同当初那个岳炎,潇洒,自在,冷漠,高傲,全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而不是带着满身的痛苦和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