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推门进了书房。
他没有打扰顾清欢,而是坐在旁边椅子上,把顾清欢的茶盏拿过来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然后望着窗外的秦淮河。
秦淮河安静极了。
纵然是青楼画舫也安静下来,不知道藏到什么去了。
偶有水面荡漾,打破了月光,估计是鱼冒出了水面,也有可能是水鬼,它们荡起的波纹,打起的水花清脆入耳。
啪嗒!
顾清欢放下了笔,问陆白:“王长康的新戏怎么样?”
“还行,不过比《牡丹亭》差多了。”陆白转过身望着顾清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等我干什么?”
顾清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坐到陆白对面,“皇后有身孕了。”
陆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有就有了呗,至於你等到半夜,又不是我的,你要是有了——等下!”
陆白回过神。
他看着顾清欢,“这妖书案是皇后放出来的,她把这放出来,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顾清欢点头。
她今早去回禀太后的时候,俩人略一思量,还没得出答案,去给太后请安的皇后就把一切都说了。
她杜撰妖书放出宫去打的主意很简单,让洛王及身后的百官同康王斗个热火朝天,把宫内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上面去,从而忽略了她的肚子。
“等她诞下嫡子,那么现在一切的争论都烟消云散了。”陆白佩服,不愧是顾家的人,这计谋用的是真好,“到时候百官都会自觉离开洛王,站在嫡子的身后。”
正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百官之所以站在洛王身边,同属意康王的皇上还有吕家争斗,最重要的一杆大旗就是洛王是长子。现在在长子面前有了嫡子,百官们当然要调转方向拥护嫡子。
尤其对於顾家而言,一个侍女生的皇子终究不是顾家的人,这嫡子是有顾家血脉的,当然要尽心辅佐,甚至於不惜一切代价,就像曾经舍弃顾清欢,换取吕家支持现在的皇上一样。
“这算盘打得真响啊。”陆白语气中全是敬意。
他至今没见过这皇后,以前这皇后在他这儿也是一个透明人,是一个有太后扶持,有顾家撑腰的工具人,万万想不到这工具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肚子里是嫡子,万一是一个女儿呢。”陆白问。
“重要吗?”
顾清欢觉得陆白还是对权利的斗争想的太简单了。
无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那些人都会想法设法扼杀在摇篮中的,百分之五十的风险,其实已经很高了。
陆白受教,“倒也是。”
芸娘这时候打了一盆水进来,她伺候着陆白洗了手脸,又让顾清欢洗了手脸。
接着,芸娘又打来一盆洗澡水,褪去陆白脚上的鞋要为他洗脚。
顾清欢坐在他旁边,“不止妖书案是她所为,把你调入京城,也是她大力促成的。”
陆白若有所思,“四个月以前?”
顾清欢点头。
在得知顾清欢在晏城,她身边还有一个进入了修行境的陆白后,皇后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了。只不过为了保密,她没有把自己怀有身孕说出来,只是劝顾书和太后,让他们把陆白早日调到京城,四姑姑也可以早日回到京城。
“她觉得有我们两个在身边,等她有朝一日有了身孕瞒不住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旁边帮忙。”顾清欢说。
要想扼杀一个胎儿太简单了。
无论下药,还是巫蛊之术,亦或者驱鬼等等法子,想要杀死一个胎儿太简单了。顾家家大业大,有几个子弟在洗砚池修行,但他们迫於师门规矩很难回到京城保护皇后。
即便洗砚池允许顾家子弟或者派子弟保护皇后腹中的胎儿,恐怕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让迈入修行境的陆白回到京城,可谓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皇后怕没想到,她只是让身边多一个保护的而已,万万想不到陆白修行速度竟然那么快,现在在由陆白保护的话,恐怕安全感满满。
这也是她今儿痛快说出来的缘由。
顾清欢说罢后看着陆白。
陆白看她一眼,“你别看我,我无所谓,谁当皇帝都一样,就看你的了。”
他在芸娘的帮助下抆了抆脚。
顾清欢轻笑,“我们有得选吗?”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顾清欢都不得不帮助皇后,毕竟皇后还要叫她一声姑姑,更何况在未出嫁前,因为皇后只比她小几岁,所以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顾清欢不能对她的恳求无动於衷。
陆白点下头,“明白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鹤,“让她把这东西常年戴在身上,可以抵挡破空境以下高手一次袭击。”
陆白又从身后的书桌上取出一灯笼,“这个叫鬼灯笼,凡在这灯笼灯光之内,邪祟无处遁形,还可以镇压搬山境以下的鬼祟。”
陆白这可是把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至於他手头的招鬼符和驱鬼符,皇后恐怕用不上,还有一个神符倒是可能用的上,但这神符陆白都没用过,上面写了可以请神上身,陆白可不知道它能请来什么东西。
万一请来鬼仙儿那可就不得妙了。
“行,我明天入宫交给她。”顾清欢高兴地说。
至少对皇后那边有个交代了,若不然,她的侄女求到她,她却拿不出什么手段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明儿我也去宫里。”陆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估摸着今儿去查了刘言,皇上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不会不找陆白说说的,毕竟事实就在那儿摆着,陆白又代表皇太后查案,皇上总要说个话的。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
由於天儿够晚了,陆白没有折腾顾清欢,他们就在小楼上歇了。
雨落不断。
屋檐上的雨珠滴落在屋檐下的水缸里,滴答作响,又或者落在芭蕉叶上,啪嗒作响。陆白搂着顾清欢,听春雨作响,不觉烦扰,反而觉得很温馨。
就像幼儿时,同玩伴藏在被窝里,留一道缝望着外面,想象着被子挡住了鬼,然后同玩伴在被子里玩耍那样的欢心与温馨。
就这样听半夜春雨,陆白搂着顾清欢做出春秋大梦时,偶然在恍惚间瞥了外面一眼窗户,不由地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