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的夫人们并不得闲。
顾清欢早有预料。
京城的官员们在勾心斗角的同时,家里的夫人们也经常在纵横捭阖。
两者看似在不同的战场,联系却紧密,有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在官场上斗不倒的人,弱点就在夫人们的身上;有时候本来不是盟友,却因为夫人们的枕头风而走在了一起,亦或者本来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却因为夫人而分崩离析。
所谓娶妻娶贤,就是这个道理。
若娶一个空有其表,而无贤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或许有朝一日就把相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了。但若娶一个贤能至极的人,或许就可以听懂弦外之音,从暧昧不清的语句中分析出草灰蛇线,为相公提供很好的建议。
所以夫人们很忙的,忙於交际。
顾清欢现在就很忙,今儿是顾首辅的夫人,就是她嫂子攒的局,一同在的还有莫家下人家主,现任家主的长子莫生寒的夫人,若按原来的辈分,还是顾清欢的大嫂。
陈家也来人了,一个妇人带着陈允儿过来的。
她就是陈允儿的母亲,昨天叱责儿媳妇没有远见的那一位。
只不过,她的身份在陈家不高,在这边搭话的人也不少,况且还有陈家夫人带姑娘过来——看上陆白的不止一两家,她们期望陆白眼瞎了,可以看上自己的姑娘。
余下的小世家的夫人们也不少。
马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顾清欢虽然早放出了陆白同忘儿的消息,但不死心的人不少,依旧带着姑娘们凑上来混个眼熟,顾清欢目不暇接还无可奈何。
终於到了临场,陈家夫人才拉着允儿走上来,“四小姐,昨儿你走了,我们才想起来允儿答应了今天的马球,真是对不住您了,我家大夫人送你的茶,我让允儿明天送去。”
顾清欢笑吟吟的点下头,“不着急的。”
她看一下允儿,“允儿今天更漂亮了。”
允儿行了一礼,“姑姑说笑了,我在您面前,哪敢称漂亮。”
“就是,四妹妹,你这话不是让小辈为难么。”一人说罢,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走了进来,她正是莫生寒的夫人沈茶,“忘儿要是能遗传你七八分,不用十分,估计就是年轻一辈中绝美的人儿了。”
沈茶没有女儿,虽然她中意陆白,也想让他们沈家或者莫家攀门亲事,但这不重要,莫忘儿不就是莫家的人?
她这次带着任务来的,“四妹妹,老夫人可盼着你回家看看呢。”
顾清欢淡淡一笑,“有日子没见老夫人了,我改天一定去府上拜访。”
沈茶面上的笑容停顿一下,又笑道:“老妇人可一直念叨着忘儿呢。自从听说三儿还有一个姑娘在世后,高兴的不得了,整天吃斋念佛,祈祷你们平安。”
莫家老妇人信佛,在南朝独树一帜,为世人所所熟知。
顾清欢淡淡的说道:“忘儿还在晏城呢。”
“什么,还在晏城?”沈茶一脸心疼,“怎么还在那穷乡僻壤呢?四妹妹,咱们都是儿媳妇,不是嫂子说你,忘儿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留在晏城呢——”
顾清欢提醒她,“莫大娘子说笑了,在十几年前,咱们就已经没关系了。”
沈茶一怔,“你——”
旁边的陈允儿见机不对,插上一句说道:“姑姑,我听说陆镇抚使昨儿做了一首诗,还有一句诗。那首小诗真好,一个生僻字也没有,一个典故也不用,全诗用的语言近乎於白话,却写的潇洒自如,毫无字词造作之痕,更难能可贵的是,景象还非常清新、生动,几乎将清明节最好的意境铺在了人们面前,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起初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但越说却越止不住了,忍不住敬佩道:“我觉得,陆镇抚使这首诗一出,再也没有人敢写清明的诗了,尤其最后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意蕴悠长。”
陈大娘子忙拉住女儿,一脸得意却说道:“这孩子,一说起诗来没完了,在顾四小姐面前,有你谈诗的份儿?再者说,陆镇抚使就是顾四小姐手把手教出来的。”
陆白得到了称赞,顾清欢还是很高兴的,但不忘泼个冷水,“没有,他这诗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
“哎呀,妹妹你就别谦虚了。”顾夫人说。
诸位夫人一起点头,皆认为这是顾清欢的教育之功。
“就是后面只有一句,不知道有没有完整的诗。”陈允儿问。
顾清欢摇了摇头,“等我回去问一问,若有的话,我让他写下来。”
“太好了!”陈允儿高兴地说,“若有的话,姑姑一定要第一时间传阅给我看。”
顾清欢答应了。
众人见了,不由地吃味,那些领着姑娘来的,不由地暗自撇嘴,心想这陈家小妮子地位不高,心眼却不少,就这样就攀上关系了。
顾夫人尤其的不高兴,她组局本来是给自己女儿牵红线的,於是她站起身说道:“行了,天儿不早了,今儿马球就打到这儿吧,妹子,走,我在聚贤阁为你摆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顾清欢站起来,余下的人见组局要散,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行了礼后各回各家。
唯有一人。
沈茶招呼道:“顾大娘子,我就一个人,不介意我填一双筷子吧?我也借你这接风洗尘的酒,同妹子叙叙旧,以往的人儿不在了,情谊还在,忘儿还在不是。”
顾夫人看了顾清欢一眼,最后点头答应了。
这情谊的确还在,再说沈茶一个人来的,对她牵红线没有太大的威胁。
还有就是,他们顾家和莫家差不多同一境况——当年因为同样的原因将顾清欢抛弃,现在因为同样的原因不敢把顾清欢接回去——倘若陆白最终迎来了剑仙的出手,那几乎是灭顶之灾。
他们不敢把家族命运摆到陆白这辆注定行往危险境地的战车上。
何况他们不上战车,陆白若成功了,他们也必定上得去车——谁让顾清欢同他们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沈茶估计在马场上知道了顾清欢的态度——忘儿回归陆家不拦着,也不支持,至於她和莫家的关系,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到了尽头。
想来也是,顾清欢同顾家都走到了尽头,何况莫家呢。
沈茶留下来的关系,只是在人少时为方才人多时试探的鲁莽道歉,顺便拉近一些关系。
她们在聚贤阁用饭很愉快,话题多用於叙旧了。
等午饭后,她们在聚贤阁歇了歇,又去了莫家的堂会。
这堂会虽名为莫家堂会,却是实打实的京城梨园行的盛会,这盛会不是在陆地上办的,而是在通秦淮河的一小湖上办的,这小湖传闻由梨园的修行者为莫家的堂会开凿,用造化之功,在秦淮河畔划了一个没有上面一横的“口”字。
秦淮河的水从上游流进,在湖中转一圈后又从下游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