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才将丝帕从杨青额上取下,忽听见细雨微风之中传来轻嗖嗖的响动,头也不回,丝帕已脱手而出,这又柔又软的丝巾吃透内劲,此刻倏变成一块湿滑无比的薄冰,只听得黑夜之中,一人倏然栽倒在门外。
“外头的这位朋友。”秋濯雪平静地顺了顺袖子,冷淡道,“你是要带着你的朋友去治伤,还是留下来送命?”
外头有人阴阴一笑,低声道:“尊驾好俊的身手,只是今日不知是谁送命。”
雨声错杂,此人的声音忽远忽近,方位难定,秋濯雪暗暗沉下心来,目光一瞟到草堆里的琴囊,它本与杨青躺在一起,此刻没在枯草之中,布料显暗,并不惹眼。
秋濯雪才要收回目光,忽见到茅草起伏,原来是墙角出窸窸窣窣爬出五六只小虫来,他的鞋履边,也行过一只小小的蜘蛛,方才见它,还乖乖在梁顶上织网。
“原来是位用毒的行家。”
秋濯雪神色不动,撤身提住杨青腰带,将人自满地虫蚁里抓出,这荒山野岭,别的不多,最多就是这虫类,一时间不知叫什么东西驱动,争前恐后往破庙里爬来。
这寻常虫子爬倒也爬了,没什么大碍,只怕外头那人见缝插针,混入几只毒虫,却也够人消受一阵。
这回倒真是屋漏连夜偏逢雨了。
那人笑道:“秋濯雪,你嘴倒甜,我也不与你为难,给你指个明道走走。你随身带个娃娃,本就不便,出招都得瞻前顾后一番,再带血劫剑,身上未免累赘,更兼着雨天路滑,危险得很,倒不如让我来帮你分担一二。”
秋濯雪“噢”了一声,袖风逼退满地虫蚁,戏谑问道:“我倒不知道原来阁下还有这一片善心,甘愿替别人养娃娃。”
“呸!你才甘愿替别人养娃娃!”那人一怔,随即回过味来,登时勃然大怒起来,“秋濯雪,我今日要是叫你好手好脚地走出去!算我对不起你!”
秋濯雪缓缓道:“区区贱名,倒也不劳阁下多番挂齿。”
原来是在东南方向。
还未等秋濯雪出手,雨中又刮来一阵劲风,他不由得心下一紧:糟糕,难道此人还有后援?
这念头才刚闪过,忽听见一声极凄厉的惨叫在雨中清晰响起,紧接着,突然有一人突然自墙外贯入庙中,秋濯雪立刻旋身躲避,不忘将地上琴囊抓起,人倏然闪至墙角边,震撼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来人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满面灰土,身上皆是散乱的墙石,胸膛处已不自然地凹下去,覆水剑威风凛凛地立於胸骨之中,好似这具人身是它的一方剑架。
覆水剑甚至没有出鞘,这不是宝剑之威,而是蛮力所至,力随剑势,击在肉躯之上,连带着庙里半面墙都被硬生生掀下来。
雨声渐大,随狂风而来的,似乎还有远处酝酿多时的雷鸣。
紧接着,外头突然大亮,紧随其后雷声与一声极清晰的骨裂声同时响起,高烧的杨青都被这动静惊醒,昏沉迷惘地张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