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归属(上)
兴平二十一年四月初一清晨,太上皇崩逝於宁寿宫,享年七十岁。
四月初八大殓,命王公大臣入干清门瞻仰梓宫,并命皇子、皇孙行礼丹墀上,公主、福晋等咸集几筵殿前,帝及诸王爷成服。
胤祄心情很复杂,估计能参加自己葬礼的没几个心情会平静的。特别是当他看见承祜和胤礽相携自停灵处出,两人脑后都是空荡荡的时候,一瞬间百感交集。
国朝国丧,向来有子孙亲眷剪发辫随葬,以示身殉的习俗,当初太皇太后薨逝他也曾经如此,但其实认真说起来,这样的行为没有深厚的感情是很难做到的,特别是身为一国之君,此番举动定然是要被礼部大臣一番轰炸,明知如此而为之,兴平帝对太上皇确实纯孝了。
随着礼仪司监的声音,按照身份爵位排行,有资格瞻仰梓宫的都一一上前,胤祄瞧着『自己』的遗体旁放着两条显是齐发根剪下的乌黑发辫,心头千回百转,终究化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康熙』在这里的一生已经完美的划上了句点,那么『胤祄』也该真正的铺开漫漫人生路了。
五月中旬,帝欲与圣祖诸子亲奉移景陵飨殿,礼部尚书言宋、明二代礼,谓嗣皇帝不亲送梓宫,帝不允,遂行。
总之圣祖去世到入景陵地宫,其丧葬事务礼仪完全结束之后,已经是六月份了。
日子还是如常的进行着。
原本今年是要大选的,可是太上皇驾崩便不得不再推后三年,有女儿要选秀的大臣不得不惋惜了一把,毕竟女儿家青春宝贵,等一年就老一年呐。
然而有两个人却是挺高兴的,那就是弘旺和弘暄,至於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到了适婚年龄,这次大选就要被指婚了,但是现在出了这事,那就是说自己还能逍遥个几年。
国丧期间,一切娱乐活动都暂停,整个京城都是一片萧瑟肃穆之感。
廉亲王府内,世子弘旺的房间里正传出一些暧昧的声音。
「……弘旺……轻点轻点……痛……」
「忍一下忍一下,很快就好了,放松……」
「啊……你别那么用力啊……」
「不用力怎么可以!」
咳……一般没有任何铺垫而出现这样的对话,真实情况当然就是和大家的臆想相差甚远的。
弘旺一手压着弘晸的肩,一手用力的帮他搓揉着手臂上的淤青,而仔细一瞧也能发现少年赤.裸的上身有着不少打架留下的痕迹,满屋子的药酒味道,弘晸则龇牙咧嘴懂的哼哼唧唧个不停。
终於停下了手,弘旺走到桌旁坐下,没好气的瞧着弘晸穿好衣服,训斥道:「我说你都那么大个人了,连孩子都有了,怎么还是那么任性孩子气?明知道现在的弘时不是当初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男孩却还要不知死活的上去招惹,我该说你年轻气盛还是血气方刚?」明明已经在兴平十八年娶了尚书盛安之女纳喇氏,现在长子都已经一岁多,怎么还是这样毛毛躁躁的?
弘晸耸拉着耳朵,带些讨好的走到他身边拉拉他的衣袖道:「八哥……我这不是气不过嘛,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是一见到那家伙还是觉得来气!而且本来我是去布库场找弘明的,谁知道那家伙也在,他又那么轻蔑的挑衅我,是个男人都忍不了啊!!」
说起这个弘晸就觉得来气,一直都知道弘时那家伙是个睚眦必报的,而且绝对奉行潜伏隐藏伺机报复!然而在兴平十八年,弘时居然在新婚后三个月也学弘昱去参军去了!!一晃三年,变化不是一般的大!老天,当初那个只有四力半弓的雍正居然成了武林高手,叫人情何以堪啊!!!!
「你啊。」弘旺无奈的捏了捏他的脸,真是骂又骂不听,打又舍不得,「弘晸,你不应该再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待弘时了,这一世与前一世毕竟是真真正正的不同,你若还是揪着不放,最后会闯出大祸的!」
「你放心吧,我心里清楚,弘时那人你不让他报复回来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开,现在的他愿意如莽夫般诉诸武力怎么都比从前喜欢用阴毒法子整人好多了,谁叫他还在上书房上学时,在校场上我总是找他茬呢,因果循环,爷认了!」弘晸不笨,而且他知道自己的软肋是什么,与其让弘时抓住弱点为报当年挨揍的仇,还不如让他多揍几次,反正那人也有分寸,只是疼,不伤及筋骨,「不过说真的,当初听闻他去参军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是玩笑,到他真的去了还觉得他熬不下来,却没想到还被选进了那个什么叫特种兵的队伍里,听说那可是千分之十的入选率,连弘昱大哥都大为赞赏,让我也想去参军来着。」
「你别想了。」弘旺抬手敲了他一记,「弘时这家伙一如从前的目光长远,你道他真的是为了报那小孩子的打架之仇去参军?雍亲王家有四子,现弘晖为世子,弘时虽无争斗之心,但是你道弘晖随着他娶妻生子后就不会生出猜忌?弘晖承爵由雍亲王带着他进入朝堂,弘时投身军中,靠军功入仕,一来有弘昱大哥护着断不会很艰难,二来也是告诉弘晖他於爵位并无心思,既维护了兄弟情谊又尝试了与前世完全不同的人生之路,一举两得。可以说啊,他其实是我们之中除弘昱大哥外最先放下从前的。」虽然依旧不喜欢那人,但是他并不吝啬给予他肯定的赞赏。
弘晸听着他的语气,略微有些不满却也是认同他的话,他们这群人中就弘时非长非嫡,虽然这世子之位的争夺远没有皇位之争激烈,但是也不容小瞧,那人能下定决心走那么一条路,也的确是值得赞誉。想到弘时现在的身手,弘晸脸就有点皱,脑海灵光一闪,脸色一变,连忙握住弘旺的双手无比认真又带些着急的道:「八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点弘时,千万千万不要和他多接触,更不要和他独处!」
弘旺很是纳闷的看着他,满脸茫然的问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啊?」
「不是的,我跟你说,现在的弘时可恐怖了,那身手,走路都能不带声的,他还说他在那个训练营里学习得最好的就是隐藏和偷袭的技术!八哥你一定要小心啊!!谁知道他会不会为了报当初你设计他亲眼见证了两位亲王啥啥啥的仇而对你做什么的!」弘晸越想越觉得是,甚至还脑补出一段霸王硬上弓的戏码,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是说弘时会对我?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弘旺算是反应过来,顿时满头黑线,虽说当年是设计弘时看了一场活春.宫还很是恶劣的调戏了人一把,可是无论那人多么记仇,他也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是基於天敌间的透彻了解,况且,他以为这里所有的兄弟间都会有那种不正常的关系啊?
「八哥,你可不能掉以轻心!你们两家还比邻而居,实在太危险了,你晚上可要小心门户!还有还有,加强王府戒备,还有还有……」弘晸是越说越来劲,越说越觉得弘时会做那辣手摧花的事情是十分可能的,直到弘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才连忙止住了话头。
弘旺笑得身后满百合花盛开,连声音都是温柔得不可思议,「说啊,继续说啊,让我看看你还能瞎说到什么地步啊,弘、晸、哥、哥。」
弘晸抖了一下,八哥的这种笑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渗人,「我……我只是担心你嘛……况且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什么的,谁知道弘时会不会受到影响?」他有些委屈了扁了扁嘴。
「你不要因为知道了雍廉两位亲王的事还有你家阿玛和敦郡王的关系而觉得所有人都会有那种倾向,我和弘时会是一直的死敌,永远都不会有那种相亲相爱的可能,他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弘旺没好气的道。
「我才没有胡思乱想……」弘晸嘀咕道,「凡事皆有可能诶!相爱相杀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好不好?」
「你又看了那个河蟹总攻的书对不对?」弘旺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那些个宣扬男男相恋的话本看多了小心被洗脑!相爱相杀?得了吧,真正走到你死我活那一步的仇敌是绝对不会爱上的,把人虐得死去活来最后来个其实我是爱你的,然后所有的伤害都可以原谅,简直是鬼扯!」
弘晸瞧着他一脸唾弃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吐槽,批判得这么顺溜,八哥你自己也是把河蟹总攻的书全部翻了一遍嘛!五十步笑百步……
「你在心里骂我?」弘旺看着他的样子,眯了眯眼道。
「没有!」弘晸连忙摇头。
弘旺哼了一下,拿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薄唇沾了水显得十分红润,弘晸有些怔愣的盯着,随后连忙转过头,耳根都红了起来。
八哥是越来越好看了……
「怎么了?」弘旺有些奇怪的看着他。
弘晸头摇得更用力。
弘旺挑了挑眉,突然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凑了过去,弘晸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心里一阵狂跳,脸色更加红艳。
「做……做什么……」
弘旺轻笑了一下,温热的鼻息拂在人脸上有些痒痒的,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沙哑,「其实按我说,担心弘时对我做什么还不如担心你呢……小九儿,我可是记得你最喜欢狎玩戏子优伶,还曾言十三四岁的戏子少年味道最好,对不对呢?」
面前的少年,眼眸微弯,眉宇间是七分邪魅三分戏谑,让那精致的五官越发的勾人,一开一合的薄唇带着不自知的勾引,弘晸怔怔的看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缓缓的伸手环上少年窍细的后颈,凝视着那双染上愕然的眼,眸色带暗,轻轻一使力,吻上了那片梦寐以求的柔软薄唇,那味道一如想像中的让人不能自拔,滑腻的软舌轻柔的在温热的口腔内翻搅,仿若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般。
而弘旺只是惊吓过度的任人攻城略地,直到终於被放开,也依旧是被人定住的模样,一动不动。
弘晸抬手抚上他略微有些红肿的唇,满眼情谊,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我一直在等你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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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落荒而逃了?」
京中最大的酒楼客来顺的一间包厢里,弘暄和弘明看着对面灌酒灌个不停的弘晸,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弘暄有些好笑的道。
本来这天他在家里看书看得好好的,管家却说弘晸派人来要他到客来顺一聚,他依约而来却在门口见到了弘明,询问之下才知道弘晸也邀了他前来,两人心里奇怪,进了门却见弘晸一个人喝着闷酒,酒瓶子都快堆满了,再三询问之下才得出了答案。
「弘旺当时是什么反应呢?」弘明好奇的问道。
「我不知道……」弘晸懊恼的又灌了一杯,「我回过神来后都吓傻了,哪还敢看他是什么表情,当然是趁他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的时候先跑了。」其实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那场景像是梦一般,他自己都说不清他怎么就亲了下去还说出了心里话……噢,老天,让他死了吧!
「孬种!」弘明不耻道。
「弘明。」弘暄责备的瞪了他一眼,后者立刻不满的伸手捏了捏他的手心。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弘晸的眼睛,连忙抱怨道:「喂,你们两个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好不好?」
「你嫉妒啊?有本事去找弘旺。」弘明一听,顿时小尾巴就翘起来,抬手环住弘暄的肩往怀里带,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弘暄皱起了眉头,两指往他腰间一拧,弘明立马龇牙咧嘴无比哀怨的瞅着他,放开了手。
「所以你找我们俩到这里是商量对策的?」弘暄坐好了,按住弘晸的手,不让他继续喝,「别喝了,我可不愿意和一个醉熏熏的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