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难言(上)
胤禟的人生里,有三个最重要的人,一个额娘,一个五哥,一个胤哦。
而其中最最特别的一个当属胤哦,因为额娘和五哥给予的都是长辈的关怀教导,而胤哦却是会和他一起捣蛋作怪,闯祸受罚的好哥们。
十一岁之前,因着他们两人的额娘都身份尊贵,年长的哥哥们又都不太计较,所以他们堪称是紫禁城双霸,有时候令皇阿玛都觉得头疼。
他以为年少的恣意轻狂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不曾想康熙三十三年,温僖贵妃骤然离世,让张狂无忌的胤哦来了一场疼痛的蜕变,不再是喜怒哀乐都任意挥洒的十阿哥,变得温和而敦厚。
他觉得难过,曾经无比熟悉的人瞬间转变,让他有些无所适从,生母离世的哀伤他不懂,却明白自己讨厌这样的胤哦。
终於忍不住有一天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处,劈里啪啦的把对他这副样子的不满全都述说出来,因为从来在这个人的面前,他就不需要掩饰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说出来,无须忌讳。
「九哥,真心护着我的额娘不在了,这个皇宫里,没有额娘的庇护谁都没有嚣张的资本,你看大阿哥和太子圣宠不衰都低调规矩若此,我又怎么能还像以前那样任性妄为?九哥,我只是长大了。」十一岁的胤哦,俊秀的眉眼透着超龄的平静,让胤禟怔在了当场。
由最熟悉亲近的人告诉自己什么是成长,这种感觉并不好,因为让人隐隐的觉得自己似乎被抛下。
想都没想就伸手无比用力的把人搂住,从小到大的相处,特别是六岁上学后,他们见面的时间比见生养的额娘还要多,所以怎么可以和这个人疏远
「谁说没人真心护着你了?九哥护着你,有九哥在谁都不能欺负你,不要你长大,把那个会和我一起捣蛋闯祸的胤哦还回来!」胤禟任性的叫道。
胤禟不知道这话对胤哦的震动有多么的大,额娘去世后,能够对他许下这样承诺的也就只有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九哥而已。也是因为今天的对话,让在完成成长蜕变而要让自己的心变得冰冷坚硬的胤哦,在心里留下了一个温暖柔软的地方,并且把胤禟放了进去。
「九哥,谢谢你。」我也护着你,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
虽然胤哦终究是没有恢复成胤禟记忆中的样子,但是起码,胤哦和他在一起时依旧保留着童年的亲密无间。
岁月流逝,胤禟长成风流不羁的妖艳青年,眼神一挑就能让大小媳妇姑娘红了脸,爱美色爱钱财,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而胤哦则变成了俊秀儒雅的斯文青年,谦和有礼,笑起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丝腼腆羞涩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不好奢华爱素净,府中亦只有一妻两侧室,其清心寡慾的程度除承祜、胤祀能相媲美外,兄弟间无人能再出其左右。
熟悉的人总是忍不住感叹,两人既是同年而生,又从小一起长大,成婚、封爵亦都在一起,其兄弟感情实在深厚,但是越长大这性格差异却越发明显且成了这般南辕北辙,真是有够奇怪的!
宜妃,哦,现在该叫宜太妃就经常以胤哦为例子教育胤禟,不外乎是什么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这样吊儿郎当,怎么就没有学到胤哦的一星半点……
胤禟每次都是撇撇嘴,老十那个温吞的样子看得他十分郁闷,明明小时候就不是这个样子的!
然而到了兴平三年,两人从福建返回京师,他刚和英商做成一笔大生意,心情十分美丽,却没想到会在上朝期间遭到宗室诘难,说他不顾身份行商贾之事,与民争利,实在丢皇家颜面。
胤禟的性子可容不得旁人如此诋毁,只是他还没有发作却有一个人比他更快,站在了他的身前,引经据典的对着满朝宗室就是一通冷嘲热讽,甚至在一人再次对他出言不逊的时候就要动起手来,还好八哥眼疾手快的把人拉住。
他有些怔愣的看着胤哦,那般怒火冲天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幼时闯祸后被责罚,如果皇阿玛因着他是哥哥要罚他重一点,胤哦就一定会和皇阿玛叫板。
原来这人温吞了这么多年,火气还是有的嘛!因着胤哦,胤禟被诘难的不悦瞬间就消失了。
事情的最后由皇上出言平息了下去,出了上朝的干清门,胤禟左手环过胤哦的脖子,右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果然是好兄弟!」
胤哦微微垂下眼帘,压下眼底的一丝苦涩,恢复一贯的温和开口道:「就凭咱俩的感情我就断不会让人指着你的鼻子骂,况且九哥,你并没有错。」
胤禟但笑不语,只是手更加用力的环住他的脖子,低声道:「就知道这么多年没白疼你,放心,有九哥在,也断不会让旁的人说你半句不是!」
温热的吐息带着某人专属的味道,拂在颈侧让胤哦觉得脊背有些发麻,耳垂都红了起来。
胤禟当然看见了,哈哈笑道:「老十,你都二十三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又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胤哦连忙拂开他环着自己的手,后退几步,有些恼怒的道:「九哥,不带你这样欺负人的。」他才不会让他知道,因为他才让自己如此失态的。
「老十,想咱俩同一年指婚,我都有三个女儿了,你家侧福晋却才刚怀孕,你这样不行。」胤禟调侃道,「话说你家嫡福晋进门后就没见你纳过妾啊,你那两个侧福晋都是从前跟着你的老人升上去的,老十,你不会真的像传言一般惧内吧?」
胤哦的嫡福晋是乌尔锦喇普郡王之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出嫁前在蒙古是有名的性子强悍,所以十贝勒子嗣不旺让很多人私下里就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家有母老虎所以才后院不繁盛。
胤哦无奈的一笑,「九哥,旁的人那样说就算了,你还不了解我吗?哪会让一个女人爬到头上来,况且音格儿只是性子直爽,并不是传言的凶悍不讲理。」
「那你怎么就清心寡慾得一点都不像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和我在江南的时候每次拉你去那秦楼楚馆都不愿意,要不就是冷着一张脸干坐着,老十,男人呢要及时行乐,懂不?」胤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他,晓以大义的道。
胤哦只是微笑听着,背在身后的左手收拢成拳,用力得指节都有些发白,脸上却不见丝毫异样。
他当然不喜欢流连花丛,看着这人左拥右抱,那种折磨这人一辈子都不会懂,他也没想过让他懂!
胤哦就那样听了一路胤禟述说自己的风流韵事,从如何选美人到怎样玩美人简直是非常详尽,足见其花心风流的程度,直到他自己的府邸到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胤哦道:「要不今晚在我府上用膳?」
胤哦的嘴角几不可闻的僵硬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了,我答应了音格儿今晚在府中用膳。」
「还说不是惧内。」胤□揶揄道,却没再说什么,旋即下了马车进了府。
胤哦透过车窗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风化消失,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对这个人多出了一份超越兄弟的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记得在兴平元年同他一起南下经商开始,看着他如鱼得水的在商界长袖善舞,那样的光芒万丈耀眼夺目,让他挪不开目光,但是他放浪形骸的眠花宿柳却又令自己心中酸涩,妒火中烧。
他迷惑不安,他告诉自己这是男人的逢场作戏,正常之极,他这般情绪是为何?直到那一次他把在徽商聚会上喝得烂醉的他送回了行馆,那人把他错认为伺候的美人搂着他就是火辣的唇舌交缠,他才恍然大悟。
那晚最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干柴烈火的事情,因为他呆呆的被某人吃完豆腐后,回过神来某人已经呼呼大睡,他机械的把人安置好在床上,接着就坐在一旁,看着那张从小就无比熟悉的脸直到天亮。
然后他明白了一件事,他内心唯一柔软温暖的地方装着这个人,原来不是单纯的出於手足之情,而是多了份乱伦背德的爱。
多么丑恶不堪,他无数次唾弃自己,自虐般看着他一个个娇妾美婢收入府中,在江南繁华之地尝尽名妓优伶,一次次的告诉自己不能打破兄弟的界限,因为一旦跨过了那个底线,会给他造成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