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表情却没有变,似乎并不在乎,他只是看着康熙,缓缓开口:「皇阿玛,你若执意包庇曹家,最终只会害了他,君恩隆宠,有时候是一把致命的利刃。」

康熙怵然一惊,这话一语双关,令他居然害怕起和他直视,只好急忙开口:「叉出去!」唯恐再听见他说多一句。

「不用,孤自己会走。」胤礽对着上来的侍卫傲然一扫,尊贵之气表露无遗,弹了弹衣袖,利索的转身跨出了干清宫的大门。

那样笔直的身影,成为了康熙与在场的阿哥们人生岁月里极为深刻鲜明的一幕。

而进了咸安宫的太子是一脸闲适,在侍卫退出去后,背着手慢悠悠的在宫内的桃花树下的凉亭里坐了下来。

亭子里的石桌被做成了棋盘的形状,而两边也放着白玉和墨玉做成的棋子。他捻起了棋子,自己和自己手谈了起来。

「不破不立……我记着呢,我不会有事的。」他轻轻呢喃,抬眼看着对面,阳光交错间似乎能看见那人与自己对弈时温润的眉眼。

……哥哥,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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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那样一闹,朝堂压抑了好几天,却没有人敢私下说什么,因为康熙对着那天在场的人下了死命令,不得走漏半句风声。

所以皇太子只是抱病才几天没有上朝。

康熙的旨意是太子无旨不得出咸安宫,却没有说不能让人探望。

而最先到来的就是诚郡王胤祉。

「哟,患难见真情,原来平常与孤交情最好的是老三你呐。」被禁足了几天的人神色不见丝毫憔悴,见着胤祉进来了还心情愉悦的取笑道。

胤祉看着在凉亭里手执棋子,神采飞扬的胤礽,觉得满园的春色都比不上这人半分的风华。

「别愣着,过来坐。」对於胤祉,胤礽感觉不坏,因为他是兄弟中在他的记忆里差别最小的,而且对那个位置没有野心,却又和他交好。

「太子,你……还好吧?」胤祉是清楚这位爷的荒唐事的,但是他也最是明白那其实都是有迹可循的,太子这个位置顶着太多的压力,他曾经无疑中发现他写的舒发心头愁绪的诗,有着那样才情的人不会是外界传言那般暴戾的,他只是找不到可以放松发泄的方法罢了。

「挺好的,皇阿玛虽然禁了孤的足,但是太子这个名头还在,奴才还没有那么大胆敢犯上。」况且,爷还能被奴才欺压了去?

「那就好。」胤祉道,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虽然与太子交好,但是太子对他总是有份猜忌在,所以后来关系也渐渐疏远了些,而现在的太子又……太莫测,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

就在这时,一把有些嚣张又带着故意挑衅的声音响了起来,「看来太子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胤礽有些好笑,不用转头都知道来的是谁。那个胤褆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无论对自己有什么挑衅之类的话语,都是恰好的维持了度,而现在这位却是有点没有眼色,真以为是长子就能越过他去了?

真能越过他去的人……也就只有那人了……

「托福。」胤礽压下眼中的怔忡,淡淡瞟了来人一眼,却发现居然胤褆身后还有胤禛和胤祥,「没想到四弟和十三弟会跟……直郡王一路。」这个世界可没有一个人能当得上他一句兄长的尊称。

胤褆听着他对各人称呼不同,心里就不满了起来,这人从来就是这样,从来都不会把他当成兄长来尊敬,不就是仗着皇阿玛的宠爱么?这样一想他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但是还是按规矩向他请了安。

小小的凉亭一下子就挤满了人,胤褆三人还没有来得及寒暄,胤祀胤□胤俄胤祯一行四人就又进了咸安宫。

胤礽忍不住就笑了,「瞧瞧,多难得的兄弟聚集一堂啊,看来孤这太子在兄弟间还算是有人缘的,就是不知道你们是来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了。」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要说太子唯一没有变的就是说话依旧无忌,只是比之以前话语里的含义更深,让人不得不三番几次的揣测,就怕掉进了套里。

「太子说笑了,兄弟之间互相关心是应该的。」胤祀嘴角的笑容温和得让人如沐春风,就如最上等的玉石。

胤礽下颚不禁微微收紧,眼里飞快划过一抹哀伤,那般温润如玉的神态和那人太像了,但是就是因为太像,所以也提醒着他没有那人。

微微垂下眼帘,太子殿下的笑显得越发意味深长而极具压迫感,一时间没有人敢出声,直到他慢悠悠的放下手上的棋子,站起来背手向屋里走去,清冷的声音缓缓传进众人的耳中,「既然是兄弟间的互相关心,那么今日孤就放下太子的身份和各位兄……兄长弟弟畅谈一翻。来人呐,沏茶去。」

咸安宫内茶香缭绕,胤礽坐在主位上,捧着茶碗,热气氤氲了他精致的眉眼,显得朦胧而神秘,让在两旁落座的众阿哥们心底掠过一丝惊艳却又有些忐忑不安,周围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瓷碗碰撞声。

「皇阿玛气消了没有?」胤礽轻轻盖上茶碗,扫了众人一眼,开口打破了沉默。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胤褆撇了撇嘴,有些嘲讽道。

「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那天太嚣张?太不知道好歹?」胤礽淡淡问道。

众人一顿,都觉得这话不好接。

「二哥……你那天的确过了点,即使出发点是好的,但是把皇阿玛气成那样,就有点欠缺考虑了。」开口的是胤禛,其实那天的事情他是从心底佩服这位爷的,和皇帝对峙可不是所有人都敢的,而且为的还不是私利。

「江宁曹家毕竟是天子近臣,若是真的抄家了,难免会引起朝廷动荡。」胤祀也温和开口,含着些劝勉之意,但是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胤礽抿了一口茶,把茶碗放到了桌上,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你们呐……真是让人失望。」

「你……」最是冲动的胤褆被他语气中的轻蔑气得站了起来,就要反击,却被胤礽凌厉的一眼给震在了当场。

「坐下。」冷冷的一句包含着让人不敢违抗的命令语气。

胤褆下意识照做,脸色立刻就变得铁青了。

胤礽却不再管他,毫不掩饰的散发着帝王之威,众人下意识都正襟危坐起来。

「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皇子的责任吗?天家龙脉,生来就享尽世间富贵,站於众生之上,可你们曾经看清过脚下撑起了皇权的百姓?人非圣贤属能无过,无论多么英明的君主都会有做错决策的时候,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提醒。而除了百官,离帝皇最近的就是皇子了。身为皇子要心中自有对政事的判断标准,不是以皇阿玛的喜好为准,不能皇阿玛喜欢的就做就说,皇阿玛不喜欢的就不做不说。就拿曹家这件事情来说,你们不应该只想到皇阿玛会不会生气,而是要去想如果顺着皇阿玛的意愿去照办的话,百姓会受什么累。这才是皇子该有的清醒头脑。」这是那人从小对他的教导,也是那人对於兄弟的期望,即使那人不在这个世上了,他还是希望能将他的所思所想表达出来,「回去好好想想,别总是想着争权夺利,争了权夺了利又不用在百姓身上又有何用?」

胤礽这番话可谓把众人说懵了,这般大义凛然真的是那个被康熙娇惯了多年的皇太子?可是大家依稀又记得这人也曾经是百官赞誉,惊采绝艳得让人只能仰望的存在。

离开咸安宫的皇子们脸色都有些不愉,胤礽看着他们离开后才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康熙把他禁足於此,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人监视传达,今天这一出康熙很快就会知道,他也很快就能收到成效。

入夜,咸安宫里迎来了皇帝的銮驾。

康熙叫起了行礼的胤礽,两相注视良久,最后坐在了外面的凉亭里对弈了起来。

「胤礽,你真的长大了。」康熙手执白子,看着面前的棋局,冲冲没有落子,良久才缓缓叹了口气。

「人总是要长大的。」胤礽抬起头对着康熙认真道。

「明天来上朝吧,曹家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康熙把手中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淡淡说道,言下之意就是解了他的禁了。

「儿臣遵旨。」他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康熙亲手扶起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摆驾离开了。

庭院里只剩他一人时,他看着石桌上的棋局,白龙咄咄逼人将黑龙完全包围,看似将其完全掌控,他捻起一颗黑子放下,却生生的破了这围困之势。

我说过的,这个天下只输给你一个人,没有你,我也就没有了可以输的理由。

索额图死了,康熙又忌惮他,那群兄弟心思都是百转,母家势力也雄厚,谁都和他交不了信任,康熙不就是因为他太子的羽翼已丰所以才下手对付他,既然如此他就不再结党营私一心为民,即使触犯龙颜都在所不惜。这样的一个太子比其他兄弟显得就更好把握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为了我做了很多,我一直都知道你很辛苦,但是直到今天,我一步步算计下来才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你的不容易,你身体不好却还是为了我殚精竭虑,所以才会在我登基的那年生了那么一场重病,就是因为长久紧绷终於放松之故。

「胤礽,答应我,如果我不在了,做个好皇帝,做个快乐的人。」那时哥哥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所有人包括他在内都认为他撑不过去了。

他抬手大力的揪着心脏处,仰望着满天繁星,脑海里是当时字字泣血的回答。

——我答应你,我会做个好皇帝,但是,没有你,终我一生,再也无法做个快乐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生病了,所以昨天没有更新……

作者生病了,所以兴平帝你继续在康熙朝呆着受虐吧……

作者生病了,所以要独虐虐不如众虐虐,下章继续开虐……虐承祜……

作者生病了,所以下章的虐是怎么天雷狗血怎么来……

作者生病了,求留言求安慰求抚摸各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