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康熙二十一年四月二十日,太子先随官员从句骊河大路还宫。

早早收到消息的承祜无比开心的吩咐着宫人大肆打扫毓庆宫,以迎接太子归来。

五天后,承祜估摸着时间来到东华门等候。

他神情平静的站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情如何的喜悦和期盼,甚至有点望眼欲穿的希望那个孩子快点出现,这一个多月来他就像所有游子在外的母亲一样担忧牵挂,明明知道他有着太子的身份一定不会被怠慢,但总是忍不住的想他有没有被照顾好。

就在承祜是越等越心急的时候,那杏黄色的仪仗终於出现在他的眼前。

今生因着他的存在干涉,康熙默许索额图所定规格几乎与皇帝等同的皇太子仪仗、冠服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而且更因为他今生偏爱素色衣服,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保成也受到影响,如非必须正装出席的场合,保成日常的服饰也多是素雅,没有了前世时时刻刻穿着明黄色到处晃的事情。

「恭迎太子回宫。」杏黄色的仪仗队在承祜的面前停下,太监宫女跪了一地行礼道。

他看着保成由太监扶着从马车下来,步子稍微有点急切的走了上去。

「恭迎太子回宫。」承祜拱手道。在外人面前,即使他身为长兄也是要行礼,只是每次保成都会快快的阻止他,无论他说了多少遍他都依旧不改,还好康熙也默许了他这样的行为,要不然其实可以安他一个不敬太子的罪。

「大阿哥不用多礼。」只是这次奇怪的,太子生生受了承祜一个完整的作揖礼,才缓缓说道,那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敏感的承祜微不可闻的皱了皱眉,心中有了一丝不安。

「大阿哥应该等待孤很久了吧,其实派奴才来就好,并不用亲自相迎。」太子微笑着道。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保成……保成从来都不会这样礼貌而疏离的同他说话,他从来不在自己面前称孤——不论什么场合,怎么只是分离一个月就变成这样……康熙,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只是心中挂念太子,而且今天刚好上书房休沐,便过来了。」承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孩子轻声道。

他亲自照顾细心教导了八年的孩子,就因为在康熙身边一个月,回来就疏离了他?他只觉得心里有种钝钝的痛。

当真皇家之中谈不了任何感情?他是不是该高赞康熙的好手段?

「那么就谢谢大阿哥了。孤也累了,回毓庆宫。」

承祜错开半步站到太子的身后,太子顿了顿,迈开步子向毓庆宫走去。

果然如此!承祜面无表情的走着,以前他也会错开半步站在保成的身后,只是那个孩子从来就不愿意,永远都要与自己并排而走。

他恍然有点猜到康熙教导了保成什么,不外乎就是君臣之分,尊卑有别。所谓皇家,先是皇,后是家,所谓兄弟,身份之别永远都是排在长幼有序前面的。

他的保成,长大了。

果然在康熙的身边他能最直观的了解到什么叫皇权,君臣。承祜悄悄的扬起了一抹带着苦涩和嘲讽的微笑。

东华门距毓庆宫的距离不远,所以一行人很快的就到了。

进了寝室,承祜再次拱手道,「太子舟车劳顿想必已经很疲惫,请先行梳洗休息一番,我就不打扰了。」

「大阿哥留步,孤有事情与你说。其他人都退下。」太子突然道,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庶。」

承祜垂下眼帘,心想或许是要跟他说自己已经长大,不应该再依赖哥哥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许还会有康熙的旨意想他搬离毓庆宫,毕竟太子应该独占一宫,不是吗?

只是当太监宫女都退下,门关上的那一刻,一个人就直接撞进承祜的怀里,力度之强劲还让他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了身子。

「太……太子?」承祜完全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在胸前紧紧搂着自己的孩子,喃喃道。

「不要叫太子。哥哥,不要叫我太子。」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传来闷闷的声音,一如多年来向他撒娇时候的模样。

一瞬间,他只觉得刚刚冰冷沉寂下去的心立刻就温暖了起来,缓缓抬手回抱怀里的保成。

还好,他的保成,没有变。

「哥哥,皇阿玛说我是太子,要担起太子的责任,待人接物要以储君的标准。不能还像现在一样依赖着哥哥。还说……终有一天,我是君,你是臣,所以我现在就要开始……开始……」

「开始以君臣之礼相待,对吗?」他轻轻拍了拍他,对於保成的话并不惊讶。

前世的时候,康熙从小就教导他这个太子之位该如何驾驭自家兄弟,只是他一方面那样要求着他,另一方面却又希望看到他和那群兄弟兄友弟恭,这本身就是一种矛盾,一种不可能,所以到最后他的身边才没有一个真心相交的兄弟,有的只是利益牵扯的朋党。

「皇阿玛说……这其实对哥哥也是一种保护。以君臣之礼相待,能让某些人不去打扰哥哥。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皇阿玛说现在还不用懂,只要记住,即使是面对哥哥,我也该摆着太子身份。可是……我讨厌那样,我不喜欢看见哥哥你对我行礼。我……」

「保成,停。」

承祜就那样静静的搂着怀里的孩子,这是安抚情绪最简单又最有效的办法。

果然,片刻之后,保成就已经放松了下来。

「保成,皇阿玛是对的。」

保成不说话,只静静听着。

「保成,我是你的同胞大哥,若果按照汉人推崇的嫡长子继承制,我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