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夫人露出了惊喜的笑容，沈侯爷也跟着高兴，心里暗自点头，看吧，自己不过是答应了一件儿小事儿，这个女人就能高兴成这样，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看着就让人心里亮堂。

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又不是什么大事儿。

沈如意看看沈夫人，又转头看沈侯爷，抿唇笑了笑，父母之间感情好，她是很欢喜的。虽说，之前有十年，她和娘亲过的不算很好，却也不是很差。至少，在外面，不用像是在侯府一样天天担心自己的性命。

这世上，不是谁天生就欠着谁的，沈侯爷虽然没给过沈如意亲情，上辈子甚至还漠视她去死，但沈侯爷给过她一条命，也从不曾少过她吃穿，该做的，沈侯爷都做了。

而对於沈夫人，沈侯爷或许是亏欠着的，但夫妻之间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沈如意能替沈夫人觉得委屈，替沈夫人觉得不值当，可只要沈夫人自己觉得自己过的很好，就已经是足够了。

晚上的时候，沈夫人和沈如意躺在一起，母女两个躺在床上也没有睡觉，面对面的躺着，沈夫人抬手捏了捏沈如意的脸颊：「一转眼，你都要嫁人了，这会儿我还记着，你小时候的样子，你刚出生的时候，长的很不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吃多了颜色重的食物，你刚生出来的时候，长的特别黑。」

沈夫人忍不住笑：「我那会儿还发愁，生怕你嫁不出去，满月的时候，虽然是长胖了些，但依然是很黑，一直到你三岁，你父亲看见你就皱眉，咱们家，从没出过那样黑的人。」

沈如意一脸吃惊：「真的有那么黑？」

「是呀，穿个黑衣服就看不出你的脑袋了。」沈夫人打趣了一句：「后来老侯爷过世，我守了几天孝，也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那段时间总是觉得浑身没力气，走路的时候都能晕倒，后来，你父亲就说，送我到庄子上养几天。」

「走路都能晕倒？娘，你守孝的时候难不成是和父亲他们一样，不吃不喝的？」沈如意诧异的问道，沈夫人摇摇头：「没有，就是不是荤，平日里的饭菜都换成了粗粮之类的，我也不是那种不能吃苦的人，不说吃个饱饱的吧，也能吃个半饱。」

沈如意皱了皱眉，守孝能守几天啊？当儿媳妇的，也就是在棺材入土之前规规矩矩的守几天，等过了那几天，除了不能吃肉，其他的基本上就正常了。沈夫人那会儿又不管家，能累到哪儿去？

该不会那会儿，就有人对自家娘亲下手吧？

「我身子不舒服，你父亲说要养着，那我就去养着吧，你父亲一开始是没打算让你也去的，是想将你放到老太太跟前养着，可老太太说你长的太丑了。」

现在说起老太太，沈夫人已经能很平和很随意了：「我也不放心将你留下来，所以就带着你一起走了，可没想到，到了大名府，你慢慢的长开了，倒是开始变白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时候矮矮胖胖，又黑的跟木炭一样，到了十二三那会儿，竟然也出落成小美人儿了。」

沈夫人不太愿意说以前那些不太好的事情，马上就是女儿的婚期了，说那些影响心情的事情做什么？该高高兴兴的才是，可不能随意掉眼泪。

「那是，我是娘亲的女儿，娘你长的那么好看，父亲又是十分英俊潇洒的，我能长的特别难看吗？」沈如意知道沈夫人的意思，也将话题绕过去了，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当年知情的人说不定也都死了，就是没死也说不定都被换掉了，若是老太太动手的，老太太都成那样了，她的报应已经到了。若是二夫人或者三夫人做的，她们现在的日子也没多好过，都不被自己的丈夫喜欢，日子过的说不定还没以前在庄子上的沈夫人的日子好呢。

好歹，那庄子上的事情，沈夫人一个人就能拿主意，里里外外的人都听沈夫人一个人的吩咐。而沈二夫人和沈三夫人，怕是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使唤不动了。

既然因果报应都已经下来了，她又何必去和十几年前的事较劲儿？太过於斤斤计较的人，过的太沉重，是不会活的很幸福的。

她的幸福眼看就要抓到手了，她可不会傻乎乎的自己去放手。

「那可不一定，你是光挑了我和你父亲好看的地方找，我觉得我最好看的就是这鼻子和嘴巴了，你就鼻子和嘴巴像我，眼睛像你父亲，人这脸上，最引人注目的就这三样了。这三样长好了，皮肤再白些，那就是个美人了。有些孩子啊，就光挑父母的缺点长，你还记得咱们庄子上，张大娘的女儿吧？」

沈如意想了想，忍不住笑：「当然记得，张大娘的女儿可真是……」

「你以后成亲了，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怕都是在京城住着，你也不能常常回来了。」沈夫人忽然就有些低落，沈如意笑嘻嘻的抱着她胳膊撒娇：「那不会，娘到时候一句话，说让我回来，我立马就回来了。」

「可不许那么任性！」沈夫人倒是不愿意了：「虽说你上头没有亲婆婆，但是，皇后娘娘还在，还有太后娘娘，你每逢初一十五还得进宫去请安，若是经常回来，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心里能高兴了？」

对婆家的长辈是一个月进宫两次，对娘家就是一个月好几次，那你还嫁人做什么？

「嫁人之后，做事情就不可太随心所欲了，之前你父亲虽说让你万事别忍着，但该让一步的事情，你就让一步也没关系，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儿，何必和他们计较？能用银钱解决的，你也别小气了，咱们家有的是钱，反正你父亲赚的钱也不能带到棺材里，还不都是留给你们的？没钱了只管回来要。」

沈如意使劲点头：「娘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们客气的，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我自己手里也有钱呢，你忘记了，之前我那胭脂铺子，已经开第四家分店了！之前可儿不是来说，他们家相公要外放了吗？到时候就会有第五家，第六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开遍各地了，我也是小富婆了。」

沈夫人忍不住笑：「好好好，你是小富婆，以后我可就要靠你养活了。」

「那必须的，娘将我养这么大，我以后，也一定会孝敬娘亲的，以后父亲若是对你不好，你只管和我说，我帮你出气！」沈如意就差拍胸脯了：「你若是不高兴和父亲一起过，只管去找我，若是六皇子不愿意让你住，我就带你住庄子上去，现在咱们可不是以前那个样子了，现在好歹我也有个王妃的名头，六皇子就是看我不顺眼，我也有办法让他过的不如意。」

沈夫人忍不住笑：「你啊，可不能胡乱说，我瞧着六殿下对你喜欢的很，你将来呢，也要对六皇子好才是，感情这种事情，不管是谁，只付出没得到回报，时间长了，也是会觉得很累的，消磨完了，再想去挽回就不可能了。夫妻之间，要相互体谅，相互尊重，相互信任，才能走的更长远。」

沈如意没说话，沈夫人倒是有些惆怅，叹了口气说道：「就像是我和你父亲之间，成亲之后，本来就没感情，又没有信任，他觉得我是累赘，我抱怨他不体贴，他嫌弃我只会碍事儿，我觉得他冷血无情，时间长了，隔阂大了，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若非是我处於弱势的一方，怕是早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

只可惜，沈夫人不是那种强势的人，她性子太软了，软到没脾气，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当了娘还软趴趴，连闺女都照顾不好。

沈如意没接话，这种事情，她不好插嘴，好不容易父母之间感情好了些，她万一哪一句话说错了，回头娘心里有疙瘩了，不愿意和父亲好好过了，那回头父亲还不得恼死她？

「当初你还说，若是我们不回来，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我一开始还不信，可等回了侯府，我才知道，人心真是难测，你觉得你已经退让到头了，可对方却觉得你还得退，后面是悬崖，若是咱们不冲过去，怕是就要掉下去了。」

良久，沈夫人叹口气，自己又换了话题：「你是侯府的嫡女，只要有你在，哪怕是二房得了爵位，沈佳美也比不过你。你看，她在不确定能不能得到爵位的情况下都能对我动手，怎么可能会安心的将咱们娘儿俩扔在庄子上？」

「若非是咱们回来了，怕是也找不到六皇子这样的女婿。」沈夫人又笑着说道：「说起来，这一切，还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果然这世上的事情，佛祖都瞧着呢，因果轮回，佛祖不会放过坏人，也不会对自己虔诚的信徒太差。」

沈如意深以为然，若非是佛祖保佑，她怎么能又得了一辈子的性命？以后可要记住教训，不可害人，要多做好事儿。

以前的十来年，母女两个相依为命，后来回京，就是多了沈侯爷，也是这母女两个互相扶持，所以，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那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沈夫人也不嫌累，一想到以后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人了，这话就止不住。

沈如意也不打岔，沈夫人想到什么，她就跟着说什么，母女两个越说越温馨，越说越觉得舍不得。而正房那边，沈侯爷和沈鸣鹤是大眼瞪小眼。一个仰躺在床上，不断的划动四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还是时刻刻的盯着沈侯爷，一个坐在床沿，不耐烦的皱着眉：「你到底喝不喝？不喝不许睡觉！」

沈鸣鹤很果断的转头，你谁呀？你说让喝我就得喝？小爷才不会屈服呢。那么难喝的东西，你要喝就自己喝吧，反正我不喝。

努力的翻过身，迅速的朝着床的最里面爬去，沈侯爷胳膊一身，手就抓住了小胖墩的脚踝，使劲将人拖回来：「喝不喝？不喝我可就要打你了啊。」

这个打字，小胖墩还是能理解的，一看面前的男人凶神恶煞的，小嘴儿一张，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娘，我要娘！我要娘！我要娘！不要你！」

沈侯爷差点儿没被那突然爆发出来的哭声给吓一跳，那嗓门，在这儿哭说不定沈如意那院子都能听见，沈侯爷忙将小胖墩抱起来，动作还是很标准很熟练的：「别哭了，你娘去找你大姐了，你赶紧的喝了牛奶去睡觉，睡醒了就能看见你娘了。」

这么长的话，小胖墩就听见了一个关键字：「大姐，找大姐！我要大姐！」

沈侯爷眯眼：「你喝不喝？」

「呜哇，我要娘，我要大姐！」小胖墩仰着脖子大哭，哭的沈侯爷手忙脚乱：「别哭了，算了，算了，不喝就不喝吧，一天不喝也没事儿，不喝了，别哭了！」

「我要娘，我要大姐！」小胖墩继续大哭，沈侯爷抱着沈鸣鹤往外面走了两步，要是自己说儿子哭的睡不着，娘子就会回来了吧？

但只走了两步，沈侯爷又退回来了——说不定会肉包子打狗，小胖墩也要保不住，被夫人抱去和如意一起睡。那可就剩下他孤家寡人了，凭什么自己就得一个人睡觉，这个胖子就能左拥右抱？

「乖，你娘有事儿，今天你和爹爹一起睡好不好？」沈侯爷虽然抱过沈鸣鹤，但是，他没哄过孩子。从小到大，沈鸣鹤一般上是不怎么哭的，就是哭了，首先有沈如意，接着有沈夫人，最后有奶娘。

今儿沈夫人和沈如意都不在，大晚上的，奶娘早就回去了，沈侯爷这会儿要找人可就有的等了。

「我要娘，我要大姐。」小毛孩子才听不懂他爹的话，只管哭，沈侯爷只好抱着孩子在屋子里转圈：「别哭了，你要是不哭了，明儿我带你出门去玩儿？」

「出门？」沈鸣鹤立马收住哭声，大眼睛盯着他爹，沈侯爷见有效，赶忙点头：「是啊，出门，你想出门玩儿吗？外面有很多很多好东西，有吃的有玩儿的，你要是乖乖听话，不哭不闹，明儿我就带你出去玩儿。」

沈鸣鹤伸手指外面：「外面玩儿！」

「等明天。」沈侯爷强调：「今天晚上睡觉，明天才能出去玩儿！」

说着，在桌边坐下，伸手摸了摸碗，还是温热的，就拿了勺子喂到沈鸣鹤嘴边，沈鸣鹤哭闹了一番，也有些饿了，这会儿倒是不抵抗了，慢吞吞的喝了大半碗的牛奶。

吃饱喝足，又恼了半天，就有些犯困了。沈侯爷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躺床上，小胖墩圆滚滚的身子一脱离沈侯爷的胳膊，就十分熟练的自己在床上滚了一圈，睁着朦朦胧胧的眼睛迷迷瞪瞪的看了沈侯爷一眼，张开小嘴儿打了个呵欠，然后就闭上眼睛了。

沈侯爷瞧瞧不哭闹的时玉雪可爱的小儿子，深深的叹了口气，还得坚持两个晚上啊，臭小子，要是再不听话，就打屁股！

脱了外衣在外侧躺下，拽了被子将自己和小儿子裹住，沈侯爷也闭上眼睛，反正自家夫人这会儿也不在，安安心心的睡觉，赶紧将这两个晚上熬过去才好。

睡的正香，就觉得身上猛的冲过来一股热流，沈侯爷警觉的很，瞬间就清醒了过来，身后一摸，温热热，潮乎乎，然后，一张俊脸就黑了。再看看身边还睡的香喷喷的儿子，伸手就要掐那嫩脸蛋，可手指碰上了，却舍不得用力了，最后只戳了戳那脸颊，就无奈的掀开了被子。

先给小儿子换了衣服，然后将小儿子揣到怀里，免得他冻着了，最后叫了丫鬟进来收拾床铺。

重新躺倒床上的时候，沈侯爷就有些睡不着了。也不知道，夫人和如意这会儿睡着了没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那么多年，应当是有不少的话要说吧？那要是说起以前来，会不会又想起他早些年的不闻不问？那会不会又对他怨恨恼怒起来？

沈侯爷有些担心，担心的都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早上起来，两个眼窝下面都是青黑的，见沈夫人和沈如意一起进来，忙偷偷的打量这母女俩的神色，和往日里一样，对他也没什么异常，沈侯爷才微微有些放心。哎，不对，自己心虚什么，以前那事情，也不能算是自己做错了是不是？嗯，夫人和如意都是坦坦荡荡的人，若是没原谅自己，那是半点儿也不会和自己亲近的，想太多，自己吓唬自己了。

还有一个晚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