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轲唔了一声,眼眸里流淌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唇角微弯,低低道:“娘子考虑周全。”
姜令窈未曾听出他的夸奖,只继续道:“捕头也说过,穷苦人家都是由亲人赶制,那赶制出来的绣纹必很简单。而且花纹大多以福禄寿为主,牡丹这种极为特殊。”
“但观死者身后的那一片牡丹,绣工精湛,图样繁复,我虽不擅女红,却也还是会些简单纹样,这般繁复的绣片,寻常绣娘没有十日做不出来。这小小一方绣片几乎用了满绣,对绣娘的技艺也是有要求的。”
段南轲道:“如娘子所言,我们是否可以先从绣庄查起?”
这倒是个调查方向,姜令窈点头:“如此甚好,稍后再去现场,得先确认死者的身份。”
段南轲带笑的面容微微一沉,他低声道:“一般这样的抛屍案,死者身份并不好查,最后能查出死者身份的只有六成不到,这六成里只的七八分能查到真凶。”
“对於锦衣卫而言,此案若是一月不破,便会被归入旧档,只能等后续的新线索。”
姜令窈倒是不知还有此事,她不由蹙起绣眉,面色也沉静下来。
“难道,就让死者死得不明不白吗?”姜令窈声音低哑,她垂着眼眸,不去看段南轲。
段南轲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偏过头,只去看膳厅中莹莹点亮的烛光,声音同姜令窈一般晦涩难辨。
“天下之大,冤屈者不计其数,能查的便全力而为,查不了的便也只能等待时机。”
姜令窈却想起花坛里失去神采的那双眼。
若死者还活着,一定是个明媚可爱的小少女,她或许会同许多少女一般在每日的忙碌之后,坐在妆镜前看着自己的年轻容颜。
然后说一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但无情的凶手却夺去了她所有的未来,她只能如同垃圾一般被人丢弃在花坛里,被雨水无情打湿,同泥土纠缠在一起。
姜令窈冷声一笑:“人人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却以为不然。”
“善者恒被人欺,恶者肆意畅快,我倒不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何时才可应验。”
此话一出口,姜令窈便知自己有些情绪翻涌,她抿了抿嘴唇,紧紧攥着手,不让自己再多说一句。
段南轲缓缓抽回凝视着烛光的眼眸,他那双桃花潭一般的深邃眼眸落回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所以,我才进入锦衣卫,”段南轲声音轻缓,似乎只是在呢喃,“无论外人怎么看,但至少我可以为之努力。”
姜令窈心中一颤,她紧紧咬着下唇,心上温泉涌过,熨帖了她冰冷的心房。
谁不是呢?
她不知段南轲为何会有这般感悟,兴许是因锦衣卫所见所闻,亦可能伤感他母亲的身世,总之两人竟是不自觉说到了一处去。
感同身受四字,不是谁都可以领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