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莲亭笑道:「神教有贵人下来巡视,看中我去与他做个护卫,明日就要启程,故而让我今晚归家辞别义父母。」
哈威手一颤,他在神教呆了有一辈子,却不曾踏上黑木崖半步,如今听见养子有这福气,心里又是惊喜,又是百味繁杂。良久才摸了摸泛红的眼,说道:「鹦哥儿,你去做几个好菜,今儿个我要与亭哥儿好生喝上几杯!」
鹦哥儿晓得自家汉子心情,闻言安慰地摸了摸他手,转身就进厨里去了。
杨莲亭叹口气,顶着小虎儿往前头走几步,说道:「老爹莫要担忧,儿子有出息了,你不高兴么!」
哈威拭去泪水,笑道:「怎会不高兴的?我儿去了黑木崖,万事皆要当心,能出人头地自然是好,如若有甚么不妥当了,回来老爹养你也是无妨。」
杨莲亭心里感动,说道:「老爹若真如此为儿子着想,可要多活几年。」
哈威笑骂:「怕个甚么!你爹死了还有你弟弟呢!」
杨莲亭故作苦脸:「那小虎儿可要多长点本事啦。」说着一挺肚子,「我饭量大,到时岂不吃垮了他!」
语毕,父子两个相视一眼,齐齐大笑起来。
不多时鹦哥儿端来几荤几素一桌好饭,又拎来两坛上好的烧刀子,两父子热辣辣地灌下去,兴致上来说了许多话。
杨莲亭两世为人,有许多秘密不能说给旁人知道,不过在这养父面前,他虽未吐出心中隐秘,却能大笑大饮,十分快活。
入夜到了床上,杨莲亭已是半醉,浑身燥热得很,就蹬了被子。过不多时有人悄然走近,给他将被子拉上,他朦胧间睁眼去看,只见来人身材高大,并非脑中隐约所想之人那般修长,便有些失望,口里不知嗫嚅了几句甚么,把身子翻了两遍,又沉沉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杨莲亭起个大早,哈威搂着儿子尚在睡觉,鹦哥儿则出来给便宜大儿子烙了两个炊饼,再给了他一个小指粗细的竹管儿。
杨莲亭接过来,掂一掂只觉里头似有一物,便问:「这是甚么?」
鹦哥儿给他一个白眼:「你虽武艺高强,可那黑木崖更是高手如云,我与你这一枚金蝉蛊,只比金蚕蛊差些儿,防身却是够了。」想一想,又道,「你若要他供你驱使,还要用血养它七日,它才不会伤你。」说罢做给他看,教他如何与金蝉喂食。
杨莲亭听得仔细,而后将竹管儿往怀里一揣,笑道:「怎地舍得给我?」
鹦哥儿没好气道:「谁管你死活,只不过当家的视你如亲子,我可舍不得让他伤心。」
杨莲亭一听,又放心不少,这苗女对义父果真生出真情,於是也庄重行了一礼,说道:「那家中就劳烦义母操持。」
鹦哥儿一愣,别过脸,摆手道:「行啦,快滚罢!」
因唯恐见面伤情,杨莲亭不去叫醒哈威父子,只一转身,足尖一点,就化作一道劲风疾掠而去。
童百熊是个极讲究江湖豪气之人,他见杨莲亭早早等在门外,也很是高兴,就拍了他两下,让他跟在身后。后面那些个要巴结没巴结上的,看着杨莲亭如此得了神使青眼,不由是又羡又妒。杨莲亭早知小人难缠,便是被看重了,也不露一丝傲色,倒让他那新同僚们有些满意。
之后杨莲亭便随童百熊一路巡视各省分舵,他心里着急,而绝不形诸於外,末了终是走完了,已然过了三月有余,之前才是夏末,如今却已要入冬了。
到了那平定州西北四十余里的猩猩滩,往正北方向望去,就能见一座高山拔地而起,远看有黑雾蒙蒙,却是那山中有水、水气腾起而成。
两边石壁高耸,中间有一条石道窄不过五尺,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两边把守森严,黄衣教众个个腰悬利刃,杀气冲天。童百熊领人过去,把腰牌拿出来一亮,头前那两个教众方才放行。
杨莲亭仰头看这冲霄黑木崖,想起崖上那人,不由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