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挂着冰凌,在床头灯的照耀下,折射着炫光,犹如一场梦般。四面都是呼呼的风声,国道一侧的停车点处,没有来往的车辆,没有生物,只有黑漆漆的犹如上古巨人肩背的山峦,与呼啸的狂风。
黑夜里,一切仿佛都消失了,只有不知何处泛着的、在暴雪夜中的微光。
“很多年后,”江鸿说,“我一定还会记得这个夜晚的。”
“记得这个夜晚里的什么?”陆修说。
“这种感受。”江鸿认真地说。
陆修没有说话,江鸿说:“你记得这一百多年里的事情吗?”
陆修:“记得一些,但大部分已经忘了,尤其刚成为人的时候。”
沉默片刻后,陆修又说:“所以你看,活得长也不一定有用,支持我们生命存在的都是回忆,回忆是会被慢慢遗忘的。”
说着,陆修无意识地摸了下江鸿的头,把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轻轻地捋了下。
这一刻江鸿已经近乎忘了那些事,仿佛陆修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兄长,他们在一个家庭里出生,彼此陪伴,一切亲密的动作、感情,都发乎自然。
就像起初江鸿尚不知道那件事时,便觉得他们之间,犹如有着跨越一切的联系,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他们的灵魂是连着的。
“醒醒,”陆修说,“有人来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雪停了,路过的救援队发现了他们,因为这场暴雪,他们正主动沿途搜索国道上遇险的车辆,并发现了他们。
“谢谢谢谢!”江鸿说,“太感谢啦!”
“不客气,”救援队员说,“出门在外,难免的。驾照让我登记一下,你们很快就到香格里拉了……哟,这么年轻,从成都开过来的?了不起。”
江鸿拿来酒与零食,分给他们权当谢礼,救援队把车拖出来后便告辞离开。
隆冬时节,大量景点都关门谢客,但也正因连续几场暴雪,景色无比美丽。抵达香格里拉后,江鸿给车充满电,与陆修去泡了个温泉,疯狂购买了补给品。
单线旅程已经过了大半,这不是第一次江鸿与陆修单独相处,但江鸿总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随着这次一起进藏,而变得有所不同了。
从前江鸿扒在陆修身上时,陆修总会有点别扭,让他下来,现在陆修已经习惯了自己这个被当作自走人形抱枕取暖的功能。聊天时,陆修也不会像从前一般,有许多不想说的话题便绕过去,或者不答。
现在他会朝江鸿说:“我不想讨论这个,我们说点别的吧。”
更神奇的是,陆修居然还做了一顿饭给江鸿吃,虽然味道差了点,却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吃一条龙做的饭,是何等殊荣?!只是在陆修做饭时,江鸿实在有点捉急,仿佛看到陆修头顶冒出的、纠缠成一团乱麻的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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