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还是别人的地盘嘛,一般人都不会太嚣张的是不是?
那天崔粲然醒来见到的那个小宫女,名字叫做红豆,和涟漪,梅蕊,还有那天的那个小安子,就是这鹤唳园里仅有的宫人了。红豆是因为年纪小,没有门路被派到了这里来当差,梅蕊是因为年纪太大了到了这里,小安子脑筋有点儿不灵光,也被塞到了这里。至於涟漪,呵呵,崔粲然没敢问。
这一屋子老弱病残,也就涟漪还能稍微倚重一点儿了,鹤唳园偏僻,事务少,以往的涟漪挑起了鹤唳园里大部分工作,内政外交全是她一个人,就她昏过去的这段时间,整个鹤唳园都不转了。没有涟漪替段琛打理,红豆说,世子这些天都不怎么出去了呢。
於是,被换了芯儿的宫女涟漪,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内务府领这个月整个院子要用的物品。
好歹她现在也是一园里的大宫女了,大宫女就应该要有大宫女的样子,所以——她把红豆叫去跟她一起了。
当然,红豆是必须叫的,除了给她撑场面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工作。那就是——给她带路。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内务府在哪儿啊!
曾经她是崔粲然,有事情吩咐一声自然有人过来巴结,哪儿还用她亲自去内务府啊?所以说嘛,这就叫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果然是上辈子作孽太多。
段琛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因为身份特殊,倒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敢克扣他的东西。内务府里安安稳稳地走了一圈儿,没碰上什么刁难的人,只是这次她们过来的领的东西有点儿多,她和红豆两个女孩子搬回鹤唳园那么远还是有点儿吃力的。
唉,想想这段琛也算是上辈子积福了吧?想她崔粲然何等身份?除去成亲那次给父母敬茶,那么多年就只给沈明阳端过茶,如今段琛却要让她亲自去搬东西。嗯,希望他用了自己给他搬的东西之后不要太折寿了。
她手上抱着一大堆东西,根本看不清眼前的路,再加上想着段琛的事情,她心思也没放在那上面。走过御花园里的一条小路时,前面猛地撞过来一个人,正好撞在崔粲然身上,她抱着的东西立刻撒了一地,连带着人也被撞倒在地。
崔粲然再次感叹了一下是不是自己上辈子作孽太多了,这辈子要吃这样的苦。如果是以前,人还没过来时,她听风辨位,身子轻轻一侧就能躲开,没想到这辈子,居然就这样被人撞倒了。
见她摔倒,身后的红豆连忙放下东西走上前来把她扶起来,「涟漪姐姐,你没事吧?」
崔粲然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撞她的那个宫女就已经嚷嚷开了,「她那样的贱骨头当然没事啦。有事的是我好不好?真是的,不知道是什么身子,这么硬,撞得我痛死了。」
这就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还是最垃圾的那种。恶人先告状这种事情以前崔粲然没少做,但是做成这样,却是从来没有的。不过,今天既然叫她遇上了,那她就善心大发,好好教教这个宫女应该怎么做吧。
她靠在红豆身上装模作样地给那个宫女行了浅浅的礼,连膝盖都没弯,笑道,「是妹妹的不是,没有看到姐姐冲过来,还请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妹妹计较。」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念叨:让我崔粲然给你赔罪,赔一句你少活十年。识相的赶紧走,要是再纠缠,说不定跟我说完话你就要死啦。
那个宫女当然听不见她心里在说什么,脸上还是愤愤的,「自己出门不带眼睛还要牵扯别人,你是哪个宫的,你家娘娘没有好好教教你如何在宫里行走做事吗?」
红豆身子一动,想要出头,崔粲然立刻用手拨了拨她,对那个宫女笑道,「姐姐恕罪,实在是姐姐……嗯,太过娇小,妹妹一时没有看见姐姐,才让姐姐受伤了,姐姐你真的不要跟我计较啊。」
嗯,又是一句。她要少活二十年啦。
那个宫女听出崔粲然的画外之音,顿时柳眉倒竖,厉声道,「你是在说我矮?」
崔粲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姐姐聪慧,定然十分得你家娘娘欢心。」
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那个宫女看了一眼周围太监宫女努力憋笑的脸,脸上怒气更甚,连声问道,「你是哪个宫的?等下我定要禀明我家娘娘,叫她好好地问问你主子是怎么教的下人。」
「回这位姐姐,我是鹤唳园的。」她浅浅一笑,「我的主子也不是哪位娘娘,正是南疆段世子。」
来吧来吧,只要你不怕沈明阳怀疑你家娘娘通蕃卖国,就来吧!
果然,她看见那个宫女的脸,立时僵住了。
段琛段世子啊,你果然是这宫里堪比瘟疫一样的存在啊。
那个宫女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想必正在想着应该怎么收场,而崔粲然站在她对面,暇好以整地看着她——还面带微笑。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尖利的男声突然插进来,小泉子一身藏蓝色的衣裳出现在她们面前。
饶是一向没心没肺的崔粲然也忍不住微微动容,时隔五年,小泉子已经取代他师父,成了太监总管。他面容渐渐沉静,曾经那个跳脱飞扬的小太监,好像已经离得很远了。
连他的变化都这么大,那曾经的其他人呢?是不是也已经被皇宫权利侵蚀得面目全非?
重生这几日,她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念头:也许这皇宫这世间,已经没了她的位置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