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熬不得夜了。」沈七爷眼里布满了血丝,顺手带上眼镜,镜片多少遮盖了些疲惫。
他就这么站在窗前,背脊挺得笔直,彷佛昨夜种种皆是梦。
谢阮玉踱到沈七爷身后,双手环住他的腰身,脸颊靠在他的后背上,小声道,「佛像碎了。」
「碎就碎了吧。」沈七爷任由她靠着,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萧瑟的小院,「即此身心是幻生,幻化之中无罪福。」
谢阮玉知道,他说的出口,却看不开。
沈大帅的葬礼办的相当隆重,银子跟不要命似的往外撒。
保宁城一片缟素。
「都准备好了?」沈夫人轻声对沈八爷道。
「夫人。」沈八爷有些冲疑,「会不会太…」
「糊涂!妇人之仁!」似有些恨铁不成钢,沈夫人心底动了怒,眼神扫过远处的沈七爷,「一击毙命的机会就这一次!」
她虽然不是沈培远的生母,可是,她知道他的弱点。
「外边都安排好了。」沈八爷咬咬牙,「只欠东风。」
「那就等。」
沈夫人动作快,沈七爷也得了消息,按兵不动,想看看沈夫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大帅走了,沈家的少帅未定,保宁公认沈八爷,可是八爷能不能降住手握三省兵权的沈培远还是个未知数。高泽现在一心围着大帅的丧事转,对於帅府内的暗涌睁一眼闭一眼,全当不知。
大帅的头七还没过完,帅府里的五姨太就疯了,甩开丫环小厮砸了沈家的祠堂,一茬接一茬,街头传的沸沸扬扬,说是帅府闹鬼,传的有鼻子有眼。
「母亲,你这是何必!」沈八爷看着被绑在床上的五姨太,他只是给她透漏了夫人的计画,不明白她为什么会闹的这么大。
「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五姨太手脚动不了,只能在床上狂流眼泪,止都止不住。
「儿子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沈八爷帮她抆着眼泪安慰,「母亲该知道七哥的性子,他若是知道真相,容不下我的。」
五姨太拚命的摇着头,嘴里不停的咒骂。
沈八爷听的烦躁,干脆摔了帕子,「所以母亲当时为什么要下毒!这是儿子的错吗?我做的这一切不都是在保你我的性命。」
话题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五姨太咬着唇瓣,刚想开口,就听见门外王婆子跟丫环们说话的声音,「我们夫人要进去看看姨太。」
沈八爷望着五姨太,征求她的意见。床上的女子点头,眼里的恨意藏都藏不住。
门被打开,沈夫人挥手让他们退了出去,由王婆子在门口守着。
屋内视线不好,五姨太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沈夫人就这么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如同看一只蝼蚁。
「何苦呢。」沈夫人坐在她的床畔,红色的绣鞋上坠着大颗的珍珠,她伸手拿出帕子抆了抆,这动作看到五姨太太眼里,却又别有一番含义。
「你都知道。」这是肯定。
「你以为能有什么事瞒得过我的眼睛。」沈夫人停了动作,嘴角扬起诡异的笑,「也就你蠢,我才会容你锦衣玉食的活到现在。」
五姨太开始拚命的挣扎,恨不得当场掐死她,「是你!当年是你阴了我!是你对不对!你这个老虔婆!不得好死!」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当年不过是暗地里帮了你一把。」沈夫人说着轻拍了下床沿,「我忘了,朝姐这两日就该到了,这雨下的,辛苦咱们朝姐了。」
听沈夫人提到女儿,五姨太才安静下来,眼中的光越来越暗,「你到底图什么,你何苦把朝姐拉下水。」
「有些事情,老八不做,咱们就一起死,我这不是提前把你们一家子聚在一起么。」
「你就这么有把握?」五姨太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罗帐,眼神空洞。
「有一点的可能,我都要赌一把。」沈夫人捡起沈八爷丢在床边的帕子,折成小小一块放在五姨太枕旁。
「所以,你就拿我的孩子做筹码,输了就跟你一起陪葬?」五姨太偏头看她,眼前端庄的女子与多年前那个温和的身影重叠,明明是个面容清秀的人儿,怎会生了这么副歹毒心肠。「陈碧秀,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沈夫人笑的慈眉善目,「怕啊,不过不是还有你们陪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