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蛇打七寸
年底,保宁传来消息,沈大帅病了,因着想念沈七爷,催他回保宁。期间五姨太从中拦了多次,最后免不了沈大帅的一番斥责,倒也算帮沈培远争取了不少时日。
他这次回保宁轻装简阵,把大批人手都留在了樊城,亲近的只带了丁安和戴冒,一行人中途未作耽搁,等沈七爷到保宁的时候,正巧赶上过年。
长衫礼帽,金丝镜框下的眼睛盛着温和的笑意,沈七爷温润如常。
沈夫人橘彩雷枝短袄下着了条墨色的金丝马面裙,头发盘成髻,插着枚古早的素簪,两年未见,竟是苍老了许多,隐隐看的到发中藏匿的银丝。
沈七爷携着江娉婷越过众人给沈夫人问安,他垂着头,「许久未见夫人,儿子甚是想念。」
言语诚恳的彷佛自己是沈夫人的亲子一般。
手中的茶有些烫人,沈夫人放到唇边吹了吹,轻抿了口,硕大的翡翠戒指在阳光下闪着碧绿的光。
她不开口,屋里就这么安静着。
沈七爷依然伫在厅内,面容恭敬,连旁边的江娉婷也是一副任尔风雨吾不移的模样。
「怎得带她来了,芸娘呢?」
「她身体不好,这一路车马劳累的,怕她再病着,就留在樊城,让谢姨太照料着。」沈七爷信口拈来,不似作假。
「哟沈七夫人这身体也真够弱的,好歹明媒正娶怎这般不懂礼数,连七爷回家过年,都跟不得了。」五姨太得了空就要刺他两句,这两年小八争气,连着她都被大帅高看了两眼,可若不是老三走的早,她何至於把小八拖入这趟浑水中。
五姨太对沈三爷的死如鲠在喉,她不相信这中间没有沈培远什么事。
「姨太太想差了,这可真不是咱们夫人不来。」沈夫人是正经婆婆,江娉婷不敢在她手下造次,但她还怕了五姨太不成,「自从之前那事受了惊吓,咱们夫人的身子就一日差过一日,却还念叨着姨太的好,说只是打理不当才让匪贼专了空子,夫人心善,都不与姨太计较这些,若不是身子骨实在不好,又怎会不愿意回家呢。」
新世界,原就是沈三爷的地方。江娉婷这番话说的引人遐想,对沈七夫人的名声着实不太好,但是却真真切切的恶心到了五姨太,儿子死了还要背拉出来说道,言语间把陈芸娘体弱的原因一股脑的甩在了沈三爷身上。
「牙尖嘴利的东西!」五姨太眼神划过沈七爷,冷笑着盯住江娉婷,「也不看看自个是个什么身份。」
「姨太教训的是,我也不过是七爷的姨太而已。」我是姨太,那你呢,你又是个什么身份。
「贱人!你敢讽刺我!」桌子被拍的声响,五姨太指尖的嫣红差点指到江娉婷的鼻子尖。
沈七爷这才拉着江娉婷退后了一步,「不该在夫人面前如此放肆。」
「七爷教训的是。」说着转身跪在沈夫人面前,「是妾踰越了,夫人莫要动气。」
言语间竟是没把五姨太放在眼里。
沈七爷看着跪在地上的江娉婷,瘦弱的身躯挺得笔直,她是个狠心的女子,蛇打七寸,她最擅长的就是掐住别人的七寸。这么些年的观察,沈七爷觉得,其实比起谢阮玉,江娉婷更要像他。
她能忍,亦会为了达到目的,不会在意任何人的想法,只是未免有些太像了。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算什么东西!」五姨太盯着温润的沈七爷,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谁不知道谁,装什么道貌岸然的谦谦君子。」
「姨太慎言!」沈夫人难得的开了口。
「慎言?我说错什么了?」自从沈夫人死了儿子,她就再也没怕过她,就算她手里有她的把柄又如何,大帅已经没有多少儿子了。比起她的小八,沈七爷才是沈夫人最大的心头刺。
「大帅来了!」赛红姑身边的小丫头急急忙忙从前院跑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厅内的几人安静下来。
片刻,沈大帅的军靴就出现了客厅,他声音响亮,倒是一点不介意沈七爷知道他生病是个幌子,「说什么呢?」
「这不,老七回来了,大家伙都没去过津北,这会问问那地的趣事。」沈夫人起身搀了大帅走到主位坐下。
津北。沈大帅咧着嘴,眼神却看着桌面,似不经意问,「近章,津北可好?」
甚好,沈七爷知道沈大帅想听什么,也没瞒着他,从头到尾粗略的说了遍,越听,沈大帅眉头皱的越紧,看他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探究。
沈七爷可不管他怎么想,想要换权,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把他的人都给拔了。
沈大帅开始的确有这个想法,才借了生病的由头把他招来保宁,等着过些时日,在重新任命督军。只是沈七方才的一番话,让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即便只是粗粗一言,他就知道沈七把津北打理的滴水不漏,即便安派新的人手,也不过是送去一个傀儡。
只好皮笑肉不笑道,「难得回来,就多住些时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