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随身携带男朋友（21）

当谈苏惊疑不定的时候，那女性缓缓地转过了身。

那是一个异常柔美的女性，她穿的是大红色的和服，长发披散在肩上，几缕调皮的头发轻轻地贴在她的脸颊上。就在她回身的一刹那，她身处之处完全变了，只见潺潺的流水蓦地出现，而轻柔流淌的流水之上，一座造型古朴的小桥矗立着。这变化一直延伸到谈苏这边，而令她感到吃惊的是，不管是那桥，还是那水，都彷佛在走廊地面之下，却是立体的，水也在运动着。

「大人，你不是要过桥吗？为什么还不过来呢？」只见那女子柔柔地对谈苏一笑，极尽魅惑。

谈苏微微一怔，她回想着她所知的日本神话中的神只和妖怪，跟水和桥有关的……

桥姬！

相传女子痴爱他人，却又无法跟对方在一起，从桥上跳河自尽后就成为了桥姬。在凄清的夜晚，如果有男子要过桥，她就会出现，将对方引到河中溺死；而来的若是美丽的女子，她就会将她强行拉入水中淹死。

谈苏站在原地没有过去，如果按照传说，她一过去，就会被桥姬抓住拖下水淹死。可她也不能在这里耗着，现在时间对她来说，是最宝贵的东西。

「这座桥太窄了，站两个人有些勉强，你先下桥，让我过去如何？」谈苏道。

桥姬掩嘴一笑：「大人，原来你是怕掉下去啊。你看，我站到桥边上了，足够你过来了呢。」

桥姬说着，果真往边上退了退。她退的这一步有点大，竟直接退到了桥外，漂浮在了水上。

谈苏尝试着伸出脚尖点了点走廊地面上现在显示着水流的那部分，惊讶地发现竟然一脚踩空了，也就是说，如果她不从桥上走，而是走到了桥外，真的会掉进水里。

「我觉得还不太够呢。」谈苏依然没动，「不然你还是先到桥那头去吧，麻烦你了。」

「大人的请求，我怎么会觉得麻烦呢？」桥姬依然好脾气地笑着，却不是往桥那头退，而是向谈苏这边走来，「还是让我来护送大人过桥吧。这桥，可不好走呢。」

谈苏脸色微变，退后了一步，急道：「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可以过去的。」

「大人，你是在嫌弃我吗？」桥姬停下脚步，泫然欲泣地望着谈苏。

谈苏正想说些什么，桥姬脸上欲哭的表情猛地变了，不，变的不仅仅是她的表情，连她的脸也变了！原来柔美的脸像是被一只手随意地拨乱，精致的五官变成了极为丑陋的模样。

桥姬定定地望着谈苏，重复道：「大人，你是在嫌弃我吗？」

谈苏想起关於桥姬的众多传说里，有一个是说她因为相貌丑陋，而被心爱的男人嫌弃，这才跳河自杀，这让她对过桥的女子都充满着敌意，稍有姿色就因嫉妒而将她们都拖下水淹死。

「当然不是。」谈苏摇头，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之色，而是坦然地望着桥姬此刻恐怖的面庞，微微笑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真的吗？」桥姬愣了愣，随即摸上了自己的脸，「我真的美吗？」她突然恶狠狠地看向谈苏，厉声道：「这张脸怎么可能会是美的？如果我美，他怎么会不要我！」

说到后来，桥姬又露出了悲伤的表情，配上她此刻的脸，实在有些吓人。

「我没有骗你。」谈苏道，「我知道女子都爱美，男人也都追逐着美貌的女子。可那是他们肤浅。真正的美，不该由外貌决定。那样的美不过是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你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我想有着这样眼睛的你，一定是个温柔的女子。不要你的男人，是有眼无珠，你没跟他在一起，才是正确的选择。」

「真的吗？真的是这样的吗？」桥姬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

「当然。」谈苏笃定道。

桥姬突然抬头，那张恐怖的脸正对谈苏，阴气森森地说道：「那么为什么你要生得那么美？」

谈苏微微一怔，就听桥姬惨声道：「正因为你有着美丽的容颜，所以你才能轻轻松松地说出那些话！可是我没有！我多么期望着，有一天我能拥有你这样的容貌……不，不需要那么多，只要有你的一半就好！」

谈苏望着桥姬嘤嘤哭泣的模样，沉默半晌后，拿出了一直别在腰间的匕首，对桥姬道：「就算我没有美丽的容貌，我也能说出那些话。女人的价值，不在於她有多好看。女人的价值，也不是由男人决定的。」

桥姬随着谈苏的话抬起头来，因泪水而朦胧的视线中，她震惊地看到谈苏用匕首在脸上划了好几道伤痕。从眼角到嘴角，从鼻翼到耳边……很快，谈苏的脸上就变得血肉模糊。

谈苏咬牙忍着匕首划过脸上的痛楚。

那些伤痕看上去吓人，但事实上她划得并不重，流了不少血，但应该并没有伤到真皮层。既然只用语言无法说服桥姬，她只好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这里毕竟只是主线任务的空间，她认为等任务完成出去后，这些伤痕不会带到次世界中去，更不会带到现实中去。

桥姬怔怔地望着谈苏，颤声道：「大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谈苏用手将匕首上的血抹去，将匕首放回腰间，这才看向桥姬道：「脸是天生的，我无法选择。可我至少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就算没有了这张脸，我还是我。」

桥姬定定地看着谈苏许久，幽幽一叹：「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就不怕，你心爱的男人会因此不要你吗？到时候，你就会跟我一样了呢。」

心爱的男人……

谈苏脑中忽然闪过萧睿的脸，她微微一怔，立刻将他赶出去，抿紧唇望着桥姬道：「如果我心爱的男人会只因为一张脸而不要我，那他就不配拥有我的爱。」

桥姬怔怔地望着谈苏，轻声道：「大人，你是位独特的女子。我想，任何男子爱上你的原因，都不会是因为你的脸。可是，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你这样的人呢……」

「只要你想改变，随时都可以开始。」谈苏道，「只要你有决心，有毅力。」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只会因为我的脸而欺负我，侮辱我，从没有人告诉我，我也可以改变自己。」桥姬幽叹道，「大人，我真希望我能早点遇到你呢，如此，我就不会寻了短见。」

「你从现在开始改变，也不晚。」谈苏道。

「是吗？」桥姬垂着头，也不早点在想些什么。半晌，她突然抬头，对谈苏灿烂一笑：「大人，你不是要过桥吗？快过去吧。」

桥姬婷婷袅袅地走了过来，在谈苏略显戒备的视线中，她走到一旁，微笑着望着谈苏。

谈苏站了几秒，道了谢：「谢谢。」这才大步走上桥。

然而，当她快走到桥的尽头时，身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只手，将她的手臂抓住。

谈苏心中一惊，一转头就发现桥姬正在她身后，极近的距离之下，桥姬那张扭曲的脸更显恐怖。

「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桥姬道。

谈苏心中微松，她还以为桥姬要直接把她拖下水了呢。她吐出口气，点头道：「请说。」

桥姬微微一笑，悦耳的声音轻快地响起：「大人，守卫这座桥，不让任何人通过是我的职责，我本应把所有经过这里的人都拉入水中溺死。可我很喜欢大人你呢，所以想要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说一句话，如果你说对了，就请你留下陪我说话；如果你说错了，我会把你溺死。」

谈苏心中微沉。按照桥姬的说法，不管是说对，还是说错，她都不会放过自己。溺死就不说了，留下陪桥姬说话的话，八岐大蛇冲早要追来，那时候她也死定了。

不管说对说错，都是一个死。

谈苏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定下神来。

如果说，不管说对说错都不行，那么这道题，应该有别的解决诡计。比如说——让桥姬无法判断对错。

谈苏脑中思绪转了一圈，已经有了答案。

她望着桥姬道：「你会把我溺死。」

这话丢到这道题里，会产生一个悖论。

如果桥姬判断谈苏说的是对的，那么桥姬就必须把她溺死，这就与题目的「如果你说对了，就请你留下陪我说话」相悖；而如果桥姬判断谈苏说的是错的，那么她就会按照「如果你说错了，我会把你溺死」来把谈苏溺死，这就说明谈苏说的是对的，与桥姬开始的判断相悖。

也就是说，桥姬无法判断谈苏这句话到底是对是错。

桥姬露出了一丝微笑，将谈苏松开：「大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位很了不起的女子。我很舍不得你，可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前进的脚步。请向那个方向走吧，大人！请记住，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走，你会找到你想要的！」

「谢谢！」谈苏松了口气，真诚地道了谢，便向前跑去。

她的身后，桥姬恢复了柔美的样貌，定定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绽放着浅浅的笑容。

经过了那座桥之后，谈苏脚下的地面又变成了走廊原先的淡灰色地面。向前走了十几米远，她突然发现周围暗了下来。她谨记着桥姬的话，没有回头查看这种变暗是整条走廊的变暗，还是走廊不同部位的光线不同。

很快，随着她的脚步，走廊变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谈苏只能放慢了脚步，摸着走廊的墙壁向前走。走到某一处时，走廊两边突然冒出了些火光。谈苏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些火把，就安在比她头顶高了半米的位置。而原本浅蓝色的墙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极具特色的古堡似的砖石墙壁，古老，湿滑，有些地方还长满了青苔。火把隔着很远的一段距离才有一个，所以这条走廊里的光源并不充足，反而显得幽深昏暗。

这点光源对谈苏来说足够看清脚下了，她没再扶着墙壁，而是沿着走廊快跑起来。

周围很安静，只有火把上发出的辟辟啪啪的声音，和她跑过时的气流风声。脸上的血早已经凝结，虽然有些难受，但她划的时候特意没弄伤额头，所以视线没有受到阻碍。

忽然，谈苏感觉脊背一凉，彷佛有什么东西从她背后窜过去了。她脚步一顿，强忍着回头的慾望，继续向前跑，速度还加快了几分。

后面传来桀桀的笑声，非常低沉，彷佛是不经意间产生的风声。

谈苏强迫自己无视了那声音，跑得更快了。她记着桥姬的警告，不会回头，一旦回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谈苏？」

身后忽然传来萧睿的声音。

谈苏脚步微顿，继续向前跑。

那声音却如影随形：「我早就拿到八尺琼勾玉了，你怎么那么慢，还没拿到八咫镜？」

谈苏不理他，闷声向前跑。

萧睿的声音继续道：「别跑了，还是我去拿吧，你的速度也太慢了……啊！」

那声音突然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就没了声息。

谈苏心中微颤，却依然往前走着。她很清楚，萧睿跟她是往完全相反的两个方向行走，他不可能那么快赶上她。

身后安静了几秒后，又传来哇哇的叫声，彷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她身后蜿蜒前进，强烈的存在感让她的脚步有些乱。

萧睿可能是假的……但八岐大蛇呢？时间已经过去好一会儿，说不定八岐大蛇已经醒来，追寻而来了。

不过，不管是被八岐大蛇吞下，还是回头确认导致遭遇那不知名的危险，对谈苏来说都是一样的，她只是继续向前跑，没有停顿。

「谈苏……救我！」后方又一次传来萧睿的声音，只不过此刻这声音有些虚弱，似乎正承受着什么痛苦。

谈苏不为所动。

萧睿的声音又道：「谈苏，救我……别这么绝情啊！我们好歹是一起生过孩子的啊！」

谈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忙稳住身形，继续向前跑，边跑边忍不住道：「住嘴！」

萧睿的声音却不依不挠：「啊！小八吃了我的腿了！我不能再用它来追逐你了……啊！小八又吃了我的手了！我不能再用它来拥抱你了……啊！小八还要吃我的脑袋！我再也无法用我的眼睛看着你，用我的双唇吻着你了……」

谈苏嘴角微抽，「……萧睿根本不可能说这种话好吗？」要装也装得像一点啊！

谈苏说完便不再理会那暗处的声音，可对方却依然兴致勃勃地说着。

最后，当那声音终於安静下来的时候，谈苏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