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收服双面医生（十）

沈其秋看起来很年轻，大约才四五十岁，面白无须，一点都不像有孙女的人。他双目炯炯，视线落在陆凯撒身上，满是探究意味。

刚才沈其秋没到赛场，但通过录影看到了对战的情况，对陆凯撒的棋路很感兴趣。这棋路不像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太过沉稳，也太过精明。

面对面地一看，沈其秋发现了不少端倪。

这小孩不久前曾遭逢大变，也许那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棋路便是从那变故中来的。沈其秋沉吟片刻，注视着陆凯撒，说道：“要和我下一局吗？”与沈其秋下一局，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因为传言只要和沈其秋下完一局，沈其秋就能帮你断完未来的命数。是起是落，是祸是福，都可以为你指出明路。

陆凯撒听到沈其秋这么说，也有一瞬的心动。可很快地，陆凯撒顿了顿，含笑说道：“我和朋友约好了，如果我得到了和您对局的机会，就会把机会让给他。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他吧。”

陆凯撒的眼神很稳，气息也很稳，浑身上下运行着的灵气也没有丝毫波澜。沈其秋已经很久没遇上这样的年轻人，他看得出来，陆凯撒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好奇的，可也仅仅是好奇而已，陆凯撒并不希望去探知更多。沈其秋忍不住提醒：“你这三五年内必有祸患。”

刚才沈其秋一开口，陆凯撒便知道沈其秋是个“命师”，能断知过去与未来的命运预知者。他之所以能解常人无法解开的困局，无非是因为他能问天问地问鬼神！听了沈其秋的提醒，陆凯撒神色如常，不见丝毫忧心：“我知道。”

陆凯撒当然知道，随着梦中的一切越来越清晰，陆凯撒知道三年之后玄界之门会被破坏，黑暗涌入人间。首当其冲的，是仙灵山这处人人称为仙山宝地的“好地方”。为了阻止“暗鬼”带来的黑暗之潮，仙灵山的灵力不仅近乎衰竭，传延数万年的封印还有可能被打开，放出可以增强“暗鬼”力量的远古妖魔魂魄。陆凯撒的梦从“自己”死去后就已中断，所以不知道最后这个世界是否彻底被黑暗侵蚀。

陆凯撒只知道，他们必须阻止“它”。

他们必须阻止“暗鬼”与仙灵山封印中的远古妖魔魂魄会合。

不管沈其秋说出的是什么样的“未来”，陆凯撒都不想听。他不想知道自己未来的境遇会有多惨烈，更不想知道更多关於陆家和仙灵山彻底倾覆的细节。既然他已经“梦见”过了，他已经知道得比任何人都详细、都真实，那他再也不想听到沈其秋如何预言未来的一切。

那一切都不会成为现实的。

那一切都会被改变。

如果说在遇到沈其秋之前，陆凯撒还存着把一切交给父母去解决，自己优哉游哉地当回陆家大少。那么在沈其秋说出“三五年内必有祸患”之后，陆凯撒所有偷闲的心思都一扫而空。命师的判断从不出错，那应该是就是他和陆家的命运——

可就算那是早已注定的命运，他也绝不会顺从。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

陆凯撒说：“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到仙灵山来做客。到时您想下棋，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奉陪。”

沈其秋觉得陆凯撒倏然间像变了个人。即使是陆建安到了自己面前，也不敢直接提出这样的邀请。甚至可以说，整个修真界没几个人敢提出这样的邀请，直接把他请到家里去！

初一见面，沈其秋只觉陆凯撒不像同龄人，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沈着。如今在仔细一看，竟发现陆凯撒眉宇中隐然有王者之气。这样的气势，沈其秋一生中也没在多少人身上见到过。

沈其秋不由想起“人皇”的传说。

难道陆家这一代，真的会出一个“人皇”。更重要的是，伴随着“人皇”而来的，必然是人间的巨大浩劫，必须号召整个修真界缔结盟约共同对抗那样一场劫难，才能让修真界和“俗世”都存活下来。

可是时至今日，“人皇”还能将整个修真界号召到一起吗？尤其是“人皇”还这么年轻，名声又那么地荒唐，简直可以说是恶名远扬！这样的“人皇”真的能服众吗？

在此之前，沈其秋觉得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在见完陆凯撒之后，他心底竟生出几分希望，觉得这也不全然是办不到的，说不定努力一把还可以改变！沈其秋说出心里的猜测：“看来不需要我提醒，你已经‘梦见’过未来了。”

陆凯撒说：“我不想称之为未来，那顶多只是一场噩梦而已。梦醒了，就会烟消云散，怎么都不可能成真。只不过陆家已经不是当初的陆家，修真界也不再是当初的修真界，沈前辈，如果您愿意的话，就到仙灵山来吧。”

沈其秋在修真界中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很大，而且又是“命师”，要是沈其秋能在仙灵山坐镇，肯定能能让陆家——甚至整个仙灵山、整个修真界规避很多危险。虽然沈其秋只是出言提醒了一句，但陆凯撒已经从中探知沈其秋的态度。沈其秋看似超脱於所有事之外，实际上却是最为心系“命运”的人。

命师一辈子都在与“命运”打交道，看着许多人被“命运”摆布，也看着许多人试图和“命运”抗争。只是这世上能在这样的斗争之中胜出的终归是少数，所以沈其秋所经历的，必然是一场又一场的痛苦挣扎，一场又异常的生离死别——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又一场的悲剧。

这样的悲剧看得多了，有的人会变得麻木，有的人却永远不会甘心。那种不甘会日积月累，成为一种永难摆脱的执念——哪怕一次都好，心里都总想要看到的。想看到祸事不再发生，想看到人不在困在“命运”之中，想看到厄难终能过去，光明战胜黑暗——

想看到世上所有普普通通的人，脸上都能出现安宁而幸福的笑容。

也许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也许每天都在为柴米油盐发愁，但，不会再有“命运”的阴云聚拢在头顶。

陆凯撒与沈其秋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