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流民报团取暖。
只是,这场雨太冷太冷。
直接将人从地狱第一层打入地狱十八层。
一夜过去,许多人再也没有醒来。
一眼看去,全是冻饿而死的屍体。
屍体不能长久暴露在空气中。
官府也怕出现瘟疫。
当机立断,组织人手挖坑,就地填满屍体。
衙役和招募而来的青壮,忙着搬运屍体,洒上石灰。
流民冷漠看待,无一人上前帮忙。
即便,是亲人的屍首,流民也是麻木地坐在地上,像是僵硬的石头。
每个人眼中都是麻木,冷漠,已经隐藏在深层中的仇恨和疯狂。
但凡有口吃的,有茅草遮身,就不会死。
可是这个世道,老实本分的人活不下去啊!
老老实实种田缴纳赋税,结果落一个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下场。
惨吗?
凄惨无比。
然而,还有比他们更惨的人。
那些三九寒天还在田地里劳作的田奴,比流民更惨。
这世道,就是不肯给人一条活路。
除了等死,还是等死。
……
永泰帝开朝议,决定在城外设粥棚救济灾民。
下雨,是好事。
冻雨却是坏事,给本就严峻的赈灾,雪上加霜。
永泰帝焦头烂额,一夜死了数百近千人,多是老弱。
若是不及时设置粥棚,肯定会死更多的人。
别管朝臣们反对也好,赞同也罢,当天城外就开设了三处粥棚。
粮食从少府,户部走帐,以及朝臣捐献。
捐献的粮食是不是发霉,是不是掺杂了石头沙子,已经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粮食,让每个灾民能够活下去。
有了粥棚,灾民依旧麻木,无动於衷。
他们犹如行屍走肉,排着队伍,拿着破碗,祈求一碗稀粥。
感激吗?
受了太多的苦,见证了太多的人间惨剧,一碗粥并不能让他们感激。
他们的心,早已经经历各种惨剧锤链,变得麻木不仁。
只是活着!
只求活着!
有一口气,这个冬天不必冻饿而死,就是最大的胜利。
至於将来怎么办,没人去考虑这个问题。
京城有粥棚,其他县府,州府,也陆续设了粥棚。
只是,粮食有限。
很多地方的粥棚只持续了三五天。
然而,老天爷的心着实狠辣。
要么一整年不下一滴雨。
要么连下数天雨,还全都是冻雨。
天道无情!
恶劣的天气,有限的救济粮食,冷锅冷灶的粥棚……
灾民爆发了。
……
永泰十四年,十月下旬,京畿山区灾民作乱,杀了衙役,又冲入县衙,杀了县令,劫掠一空,躲入山中。
此事一出,举世震惊。
南方灾民没有造反,西北灾民没有造反,更北方的灾民没有反……
偏偏是首善之地的京畿灾民反了!
这不是吉兆啊!
皇帝得多昏庸无能,才能将京畿地带的灾民给逼反。
之前被弹压下去的那篇辱骂皇帝残暴不仁的文章,又被人翻了出来。
借着京畿灾民造反一事,大肆抨击皇帝。
这一次,世家的反扑前所未有的强烈。
不光是指责永泰帝残暴不仁,更有甚者,直接说永泰帝得位不正。
永泰帝为什么杀人,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这帮读书人,甚至将时间追溯到中宗朝,影射先帝,宣宗元平帝得位不正,进而得出永泰帝得位不正的结论。
这可是捅了马蜂窝。
永泰帝气得爆炸,他要杀人。
然而,他却克制了自己。
真是令人意外。
……
冬至,宫里举行宫宴。
朝臣们集体出席。
永泰帝乐呵呵,似乎没有受到灾民造反,士林抨击他得位不正的事情影响。
见皇帝高兴,朝臣们自然也跟着高兴。
陶老大端着酒杯,借着酒劲撒酒疯。
要和诸位朝臣大佬拚酒。
众人不乐意和他拚酒,他偏要缠着人。
恼人得很。
摆脱不得,只能陪着喝几杯。
没想到,有了陶老大起头,更多的人加入拚酒,连皇子们也纷纷上前凑热闹。
大殿内,气氛热烈,不似以往一本正经的宫宴。
喝酒上头,众臣丢了矜持,闹得越发厉害。
永泰帝似笑非笑,冷眼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