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父皇就是这样的人。
他玩弄了夕颜夫人和朝阳的人生,还有整个大梁。大梁是在他活着的时候就开始走下坡路的,他令君不君,臣不臣的局面有了开始的苗头。
当皇帝不再像皇帝,国家机器的运转就需要大臣们自行其事。於是一个个城,一个个诸侯王,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念头。
皇权放松了缰绳,臣子们就会露出獠牙。
至於先帝,他是被玩弄的另一个人。
那个皇帝对这个皇朝唯一的责任心就是他一定要留下一个儿子来继承皇位。
但他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多少爱,更别提要把他教养成才。
先帝出生后不久就被当时的皇后收养。皇后养他是很正常的自救,在当时,由皇后抚养显然也更符合社会规范。
但皇帝不高兴了,他讨厌皇后,就跟着讨厌这个本该爱如珍宝的儿子。
皇后有了一个养子,仍然不能改变自己的处境。
此时,朝阳伸出了手。
不知她是出於什么想法。是本能?还是算计?还是只是一时的善心?
皇后当然不喜欢朝阳,更不会喜欢朝阳来接近她的养子。
先帝已经死了,姜姬没办法推测出他对朝阳公主是什么心,但从两人的父皇死后,先帝继位仍然不改对朝阳公主的爱戴可以看出,他对朝阳有很深的依赖。
所以,两姐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特别是先帝,应该常常恐惧着失去朝阳。
比起无宠的皇后,朝阳显然更强大,更能依靠。
哪怕他后来当了皇帝,仍然觉得朝阳才能给他勇气?
姜姬猜测,朝阳在她爹当皇帝时没嫁出去应该是嫁不出去——她爹替她拉的仇恨太多了;在她弟弟当皇帝时没嫁出去应该是她弟不让她嫁— —位高权重的弟弟太恋姐。
幸好,或者说不幸,先帝死得快,死前还留下了一个儿子给朝阳继续当依靠。
她发现了朝阳没有的东西。
她没有「权力」。
或者说,她有权力,却一直以为自己的「权力」都来自於父皇与先帝。她忽略了,现在,权力在她自己手中。
姜姬陪了朝阳十天,在第十一天时,她来到玉宇宫,求朝阳屏退左右,跪下,求朝阳赐她一样东西。
来找朝阳求东西的人多了。朝阳很少回应。
但姜姬不同,她是「永安之女」。
朝阳当日的姐妹现在都死了,都不知埋在什么地方了,她们的骨血在哪里也都不知道。
唯有姜姬在此。
所以,朝阳难得宽容的决定只要她求的东西不是特别麻烦就答应她。
「你想要什么?」她笑着问。
姜姬说:「郑王无德,郑民逃到鲁国去了,我的弟弟是鲁王,他心好,就收留了这些郑民。但我担心有人会说我弟弟占了郑国的土地,想请公主赐下一道旨意,凡自愿归顺鲁王的郑民所在的地方,即为鲁地。」
朝阳以为姜姬要的最麻烦的东西就是从鲁国把她喜欢的人带来。她都没想过姜姬会想回鲁国,因为鲁国哪有凤凰台好呢?
可她万万没想到,姜姬求的竟然是……是她听不懂的,好像是国事上的什么什么东西。
「这个,你怎么找我呢?我不会啊。」朝阳说,「要不然,我叫个人进来,叫他给你办好了。」
她开始觉得麻烦了,不想管了。
姜姬「惊讶」道,「公主,只要你一句话就好了啊,哪里用得着别人?」
朝阳失笑:「怎么是我一句话呢?我说了没人听的。」
姜姬也笑,大笑,「公主哄我!这凤凰台上下何人不知?谁人不晓?公主才是这凤凰台的主人!世人不知有皇帝,只知有公主啊!」
朝阳茫然起来。
姜姬继续说:「公主又何需在我面前自贬?我在鲁国时,国事我说了,我弟弟就没有一句话;凡事我说好了,别人都不必去问我弟弟;从上到下,我说征税就征税,我说给城池改名就改名,我说迁城就迁城。我一句话,比我弟弟的话还好用。公主,难道你不是如此吗?」
朝阳的眼睛随着她的话越瞪越大,神情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姜姬笑道:「我知公主不信我,以为我哄你。公主,我到凤凰台来,还带了一万兵马。路上就是他们替我抢了赵国公主的车。那魏国公主也是因为鲁国兵马雄壮才自投到我座下的。」
朝阳的心中像掀起巨浪!
因为眼前这鲁国公主的话。
姜姬说:「我在鲁国,鲁国的女人可以把丈夫娶到自己家来;可以打丈夫,可以找许多丈夫,可以有自己的屋,自己的田,自己的奴隶。」
「公主,只是你一句话。你写下来,叫人到郑国说给他们听就行了。这样,郑国要是想趁我不在,欺负我弟弟,有公主这句话,他就不敢了。」
朝阳这天早早的就休息了。她谁也没见。
她没跟任何人说,她替鲁国公主写了一副圣旨,盖了三个玺印。她的,先帝的,皇帝的。
那鲁国公主先看到皇帝的印,说,盖这个印,天下没有人敢不听;她又看到先帝的印,说,盖这个印,连皇帝都要听。
她用渴望的目光看着这三枚印:「公主,我要是你,早就盖更好的宫殿,召这天下的美男子来服侍我了。要他们给我赋诗,唱歌,跳舞,说所有我想听的话!」
「我还要把天下所有的钱都收上来!做最好看的衣裳!做最漂亮的首饰!」
「公主,你何不用这三个印,做点好玩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