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心之归处
曹非被挡在了鲁国之外。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当公主的车队靠近鲁国边境时,还不等他们靠近边城,已经有将军带着队迎过来了。
队伍中的大夫吓了一跳,曹非也吓了一跳。
那个将军上来问这一行人都是哪里来的。
大夫就连忙取出魏王的国书,以作证明,以为这下可以被迎到城中去了,不料,将军竟然请他们就地紮营,他传令回城,召来更多士兵,将他们围了起来。
大夫先惊后怒,质问将军这是何道理?他们是客人!有魏王的国书做为凭证!这是把他们当贼看了吗?如果不是说出道理来,他势必要上殿质问鲁王,回去也要向魏王一述究竟!
将军见此也不慌不忙,道,这是鲁国的惯例,一向如此。
你说你是魏王派来的,是,但我们需要查验你们的身份啊,所以我需要先向大王禀明,然后有大王发话后,才能允许你们进入鲁国,如果大王拒绝,那你们就必须转头回魏国去。
大夫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气得哆嗦。
将军铁面无私,道你们还必须报关。
大夫气哼哼的问:何谓报关?
报关,就是把人员、车马、行李,一一登记清楚。
队伍里的每一个人,上到公主、淑媛,下到粗役杂使,每一个人都要登记姓名、家乡。
每一辆车,车高、辕高、几驾等都要记清,几辆大车,几辆小车,也都要一一记录清楚。
行李也都要打开查验,衣料、谷米、胭脂、器物,一样不能漏。
大夫这下真是目瞪口呆了,嘲笑道:我国公主出降,所带仆人何止千万?所携行李像山一样高,你一样样记录,要记到何时?只怕没有三年五载都记不完呢。
将军道,记不完,你们就不能走。只有登记清楚的东西才能进入鲁国,不清楚的,只能留在这里。
大夫:……
於是,报关开始了。
此城太守带着城中世家携礼物前来看望公主与大夫,但看归看,半句也不提要请将军通容,或请公主和大夫进城,免受折辱。
大夫见太守只会赔笑,也无法以势淩人,只得照将军所说的,报上人员姓名,叫人搜检行李、车马。
曹非就在此时被阻在了门外。
大夫出门,除了有魏王的国书之外,也有随行人员的名单。当然,随行的全是他的亲友和弟子。这份名单上当然不会有曹非的名字。
大夫思考过后,也不肯添上曹非的名字——曹非是来搜太子的,他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於是,大夫就劝曹非要么自己想办法进鲁国,要么就打道回府。他是不会给他行方便的。
曹非道,既然如此,就请大夫帮个忙,叫他能见公主一面。
大夫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阿笨觉得很有趣,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姓名。她以前只有排行和乳名,姓名是什么,还是半年前刚赐下来的呢,她自己尚且不熟,拿着望着名字的玉璧念道:「仲夏。」
据说是因为她生在五月,所以起名为仲夏。乳母说,这是因为在她之前还有一个公主,两人相继出生,曾被先王戏称为姐妹,但那个公主早早的就夭折了。
乳母叹道:「你小时候是和她一起长大的。」两个小女孩住在一起,睡在一起,玩在一起,两个在深宫中寂寞、畏怯的女人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相依相伴。
后来,伴随着那个小女孩的消失,这短暂的情谊也不见了。
虽然这个名字未必有这个意思,但乳母听到名字时就难免想起这段旧事,不由得说给阿笨听。
阿笨依稀有一点点记得,她小时候确实常常找姐姐,印象里,她也觉得她应该有一个姐妹。后来长大后得知母亲只有她一个孩子后,就想那可能是照顾她的宫女。
现在才知道,原来真有这么一个姐妹曾与她朝夕为伴。
宫女们登记姓名就有趣了,她们在家里多数没有名字,有的记得家乡父母的姓氏,有的连这个都不记得,就以情郎的姓氏为姓氏。
报起名字来,有的是以排行为名,所以大姐、二姐、小妹多得很,一数全是同名。
也有人说的是情郎起的名字,念起来都格外羞涩美好。
她们的情郎多数都是宫中的侍卫,侍卫大多出身世家,替娇美的情人起个小名,枕畔间唤出来,更添情趣。
於是娇儿、爱奴、亲亲多不胜数,也有伴蕊、唤郎等。
大夫以为此事没那么好办成,不料将军从城中调来一群半大孩子,一看全不及弱冠,有的还梳着双丫头呢,男童女童都拿着一片七分的纸牍,厚如鞋底,站成一列,叫人在他们面前摆好队,一个个问过来,一个个登记,记完写的字全都看不懂。
大夫借了一本记满的来认字,认半天能认出来的一个都没有,大怒。如果不是小孩子在旁边仰脸等着,他都想把这有辱圣贤的纸牍给摔了。
将军在旁,把纸牍拿过来给小孩子,笑道:「这是我鲁国的新鲁字,大夫想是没见过?」大夫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闭目不看,怒道:「不曾见过。」
他倒是听过新鲁字,也曾寻过鲁地士子的文章来读,不过拿到手里后只看了个头就扔下了,这种东西也配叫文章?
没想到在鲁国这种文字竟然教蒙童识来,还用来当公文字。
如果不是此城、此人有意难为他们,那这鲁国的形势可真叫他看不懂了。
鲁王此举就不怕贻笑天下?
大夫开始几天还在生气,后来见将军一直不肯放人,就想进城去拜访一下当地豪强,看能不能送点礼物,套套交情,让将军放他们离去。
结果礼物送了,太守与当地的人都摇头说不行,因为这个将军,不是本城守将。本城守将早在此人来的第一天就被撤了职,联手下的兵马也都被此人夺了。
这人,是大将军的下属。
大将军何许人也?这个不需问,鲁国就一个大将军。
大夫一听这样,不免起疑,难道此人拦住他们的去路是跟鲁国情势有关?鲁王那里又出了什么事,叫大将军派人阻挠他们。
他由此想到魏鲁之间的国情、国势,一时想得太多,心生怯意,竟然想不如把公主放在这里,他借病回家去算了。
又过了十日,传令兵到了。
将军接了军令,道:「你们先去休息吧。」
副将问,「将军,军令写的什么?」
将军说,「叫这些人弃车弃马,坐咱们的车去乐城。」
副将:「这里哪有那么多车?」这不难为人的嘛。
现成的车不用,还要另给他们找车。
将军说:「你个傻子,将军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光身进去,他们的东西再由咱们护送过去。他们的人都可以滚了。」
副将说:「哦……」还是不太懂。
将军就去请大夫过来商议,道我王仁慈,听说贵国公主在此,担忧此地简陋,不能招待好公主,特命我等先把公主送过去,尔等没有登记完的就等登记完了再走吧。
大夫大惊失色,以为这将军要明抢了。因为现在登记完的全是人,没登记的全是行李,也就是说魏王给公主准备的嫁妆和各地、各家送的礼物都在后面呢。这些东西要是交给这个将军送过去,谁知道最后交回来的还剩多少?大夫黑着脸说:「万万不可!」
将军只是通知,可不是要听他说话的。当即把大夫留在帐中,这边就命人去准备车马,送这个魏国公主走了。
大夫在帐中大发雷霆,无奈敌不过帐前的勇壮尖刀。
另一边,阿笨听说终於可以走了,还是鲁王亲自下的王令,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一直在这里,叫她担心会不会被鲁王给赶回去。
乳母道:「不会的。」
阿笨说:「我也知道不会,但就是会害怕啊。」
她好奇的问阿陀,「你见过鲁王吗?不对,你肯定见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仁慈吗?好说话吗?很严厉吗?」
阿陀瞎话编得多了,也更有心得了,他道:「我王叔聪慧绝伦,就是爱玩爱闹,小时候没少被我姨母教训呢。」
阿笨听得又新奇又高兴,「真的吗?公主都怎么教训的?」阿陀:「还能怎么教训?按倒打屁股嘛。」
「啊呀!」阿笨捂脸,「真的吗?真的打屁股吗?」大王也会被人按倒打屁股吗?
那摘星公主好厉害啊。
她紧张道:「公主会喜欢我吗?她会不会讨厌我笨?」阿陀:「不会,我也笨,但姨母从不没有讨厌我。姨母只会不喜欢骗她的人。」
阿笨连忙记下来,发誓道:「我一定不对公主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