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英东说:「怎么只抓马家一家?」
范姝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先抓马家,等过上几天,再把其他几家一一抓进去,再放了马家。他们就会以为是马家在牢里把他们给咬进去的。就会给马家栽脏了。」
然后,就可以把马家抓回去了。
贺英东品了品,好奇的问:「你恨你的丈夫吗?」怎么看,马家都比其他几家更可怜。
范姝:「……一个害了你全家的人,逼你去感激他,你会怎么想?」
贺英东咬着葡萄,慢吞吞的说:「那自然是……恨其入骨了。」
这时,一个贺家侍女过来禀报,道门外有人自称是范氏马姓男子,求见范淑媛。
范姝起身道:「我先回去了。」
贺英东连忙说:「对了,我等也想见面公主,只是苦无门路,不知淑媛可愿替我等引见一二?」
范姝:「我会禀告公主的。」
范姝走后,几人围过来,问贺英东:「她肯不肯替我等引见公主。」
贺英东:「她倒是答应了。不过公主是不可能陪我等玩乐的,你们要见公主,也要有打动公主的东西啊。」
宋萋芳说:「自然是有的。」她宋家万卷书算不算?她宋家几代积攒下来的好名声,那些远亲近友,都可以为公主吹捧造势。
她是这些人里面最迫切的需要找一个靠山的人了。
像贺家是大家族,贺英东还有父母堂兄弟可依靠。而宋家几代单传独苗,她又是招婿。等父母去后,他们夫妻二人要如何顶门立户?
所以,宋萋芳一直想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能依附过去。而她想投效摘星公主。
宋父宋母都愿意宋萋芳投在公主门下。因为整个鲁国,甚至整个天下,能够接受女子投效的,也只有摘星公主了。
其他的像龚相、段家等,他们是能带宋萋芳一起喝酒谈天还是能让宋萋芳和他们一起聊天谈论诗书?
到时出门的又会变成宋萋芳的丈夫。长久下去,恐生祸患。
所以,只有摘星公主。
姜姬一直关注着范姝。
听到马家因贩粮入郑而入狱,听到马家咬出其他几家,然后马家因为交钱赎罪而开释,其他几家却因为没有交足钱,男丁入刑,全都拉去当苦力了,再然后,马家再次被人给告进了衙门,罪名却是强占民田,掠民为奴。
这次马家交不起赎罪钱了。
再再然后,姜旦那里,一个小官叫顾清音的上殿替家族求情。
姜姬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顾家?樊城顾家有人已经可以上殿了?」
姜智被叫来后,查遍名单典籍,找到了顾清音。这小子的升官路很快,先是在学府读书,两个月后就去二环当了苍蝇官,后因想出了户籍编名法而被卫始从苍蝇官中简□□,成了一个每旬可以有一次上殿机会,却没有资格说话的简事。
简事,顾名思议,就是在殿上把大家的言论简明扼要的记录下来。
不过这个简事官是抽官,就是从几百个常任文书中选出来的。
人人有份,为的是激励这些小官吏,告诉他们其实他们离大王也很近!
从卫始开始,乐城已经渐渐建立起了新的文官体系。等於把鲁国盛行了几百年的官谱给来了一次大革新,而目前还没有人发现。
因为这些小官吏并没有触动谁的利益,他们做的都是极小极小的事。一直以来,都是世家不屑去在意的事。
鲁国,包括梁帝那里,现行的职官体系很有意思。
就是所有的官员都没有很明确固定的职司和职权范围。
大概分成文官和武官。但所有人都可以上殿,每个人用自己的家族或弟子当下属,公然任人唯亲。而且,他们也没有必须要做的事。有吉事,禀告大王或皇帝,有凶事,禀告大王或皇帝。
剩下的按年月要做的,诸如税收啊,祭祀啊,建宫殿啊,选女入宫啊等等,大王或皇帝指着哪个人去干,那个人就去干,干完,上殿当着大家的面汇报结果,被人挑刺或被人夸奖,完全看这人的人缘和口舌。
如果大王或皇帝不做事,他们就真的没什么可以做。
对他们来说必须要理一下的事,就是诸如有大臣公卿禀报「某地不肯交税」,「某地打雷劈山」,「某地发大水了」,「某地饿死好多人」,「某地出个大美女」,「某地有贤人」,等等。
大王或皇帝视情况不同而选择「派人去骂他们」,「派人去打他们」,「派人去夸他们」,「派人去把美人和贤人请回来」,等等。
如果公卿们不禀报,又没有打雷劈宫殿或宫殿起大火或天边出现火烧云等天象示警,就说明国泰民安。
姜姬对这种「我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就是天下太平」的治国方式哈哈大笑。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在努力选拔官吏,力图好好的冲击一下这个世界完全被世家贵族把持的官僚体系。
为了不被世家察觉,她一直用很多理由去掩盖。
她制造流民,制定商籍,工籍,民籍,要求所有百姓都必须登记姓名。
简化文字,制造二环,聚集百姓。
还有学府,虽然称为学府,但里面教的东西实在是太简单,甚至是可笑的。里面的人连字都不必学全,只要会一千个新鲁字,学会新数,就可以「毕业」。
世家不止一次嘲笑学府。嘲笑过后,他们也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因为他们把学府当成了姜旦吹捧自己的虚假工程。
但他们却没有看到,二环那里已经有超过四十万人,他们行使的是她赋予的权力,遵行的是她制定的法律。
如果,现在乐城的世家想从这四十余万百姓手中夺走他们已经拥有,已经习惯的东西。
那他们就会发现,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
一个足以把他们推翻的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