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了,交棒段青丝。
段青丝就算想放水也没得放,看身边的成和,也是一副无颜见人的模样。他身边的其他人有的听得津津有味,有的面露嫌恶,还发出「竟没想到我曾与这种家族出来的人为伍!」这种言论,还很有市场,应和者众。
段青丝很同情成和,把他带到一旁,不让他听这些难听话。
成和趁机求他:「青丝,你借我一把刀吧。」
段青丝摇头,「阿和,未必就到了绝路。」
成和已经明白自己破坏了什么,他说:「如果我没有自作主张,我家现在……」已经把状告赢一半了,至少他前妻的家族不会这么快就决定对成家下手。
是他亲手把刀递到别人手里的,怎么能怪别人拿起来捅成家?
段青丝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当时没有离开,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成和望向白麻布盖着的爷爷,浑身一寒,接着马上把那个可怕的念头赶跑了。
「……我爷爷……是自尽的!」他泪流满面,「如果我在家……我宁愿替爷爷去死!」
是啊,如果他在家,父亲需要人自尽的话,一定是他而不会是爷爷,都是他跑了,爷爷才不得不……
「不可能。」段青丝带着一丝通透,残忍的说:「你自尽和你祖父自尽是不一样的。你自尽,你父是痛惜,但他不止一个儿子,你的死最多让你家多得些同情,但最后还是要上殿的。你父就是不想上殿辨这件事,才会是你祖父自尽。父死有丧,你父打的是这个主意。自古以来,只有子为父服丧,何曾见过父替子服丧的?」
段青丝说完,成和已经像是什么也无法感知了。
段青丝放柔声音,「此事,本不是你的过错。」
成和:「没了成家,哪里还有我……」
段青丝单膝跪在他面前,看了眼成蚕那边,低声说:「阿和,你祖父肯死,是因为他把成家的希望放在了他的儿子手中,他相信他的儿子能救成家,所以才愿意死;你呢?你能先抛下你父,让他失去在生死关心可以托付的儿子吗?」
成和被说动了,但想起刚才成蚕看他的眼神,心中更添复杂。
旁人,尚怜惜他这条性命,他自己的父亲却……
段青丝的最后一句话才真正打消了成和寻死的念头:「成家,罪不致此。」
成和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想起段青丝是大王身边最受宠的值日后就明白过来了,顿时激动的仰起头:「你不会骗我!」段青丝点头:「绝无虚言!」
成和催道:「快把我放到我爹那里!」
段青丝:「你……」
成和:「我不会寻死!我是要去劝我爹!」
成蚕嘴唇干裂,头昏眼花,但他不能倒下。事到如今,在他身后的成家子弟中必定有人心生动摇。他如果倒下,成家子弟没了支撑,只怕会立刻崩溃。
他本不想把事情弄到如此地步的。
现在……
他悲愤的看向那些围观的人。
今日之后,成家还有名声吗?
或者说,还有成家吗?
月至中天,在不知不觉中,广场前庭已经被兵马包围了。
火把举起时,围观的人才发现自己身后全是森严的士兵,他们尖刀披甲,个个杀气腾腾。
为首一人坐在马上,不到而立之年,却有如此虎狼之师。
围观的数百人开始紧张起来,但看大将军的兵马没有上前围捕他们又都安静了下来。
跟着有人发现……姜大将军的下巴是光的。
大将军竟然不蓄须。
真是与众不同的习惯啊。
姜武摸着下巴,抬头看天上的月色,知道今天要闹到天亮了。
成家的人也累了,围观的人也不敢说话了,广场上一时之间变寂静了,只有刀甲相击的声音。突然,上方的将台火光大亮,数十侍人高举火炬把将台上映得像白昼一般。
然后,大王与太子驾临了。
成蚕被身后的成家子弟推醒,正不解就看到了头顶上的鲁氏王旗。
「大王来了?大王来了!!」
广场上群情激奋起来。
段青丝听了身边一人耳语几句后,走到成和那边说:「趁着现在,我送你过去。」
成和连忙称谢,被段青丝推到了成家那堆人里。
成和慢慢往前爬,爬到成蚕身边,小声叫:「爹,爹!」
成蚕低头看到成和,怒道:「孽子!你要有半分孝心就该立刻去死!」
成和心中一寒,强撑道:「爹,我听段青丝说,大王根本不想对成家如何!」
这与成蚕的判断是一样的,但真的听到,还是有点安慰,「当真?」成和:「是真的!段青丝是这么跟我说的!」
但那是以前啊,现在成家被揭出这么多丑事,甚至连朝午王时的事都有,大王还能放过成家吗?
成和:「爹!我家犯的本来就不是大错!爹!他们做的事比我们家的严重多了!」
——那就让所有人都比成家更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