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来的侍人看呆了,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身后的屠豚推了他一把,看到被小儿把玩的金链,小声嘀咕道:「这种玩意,公主不知有多少呢!」似乎在嘲笑侍人少见多怪。
看到有人来,公主含笑轻轻笑说了句:「快收起来。」
小童们嘻嘻哈哈,似乎不乐意这么快就把这些漂亮东西收起来,那个挂着金链的小童生得最好,抱着披在身上的锦布和金链跑到公主身边:「公主,公主,奴奴要它。」
侍人见公主轻轻点了那小童的额头一下,一点也不严厉的说:「快收起来,好吧,这块给你做件衣服好不好?」
小童这才心满意足的退开,但他走到暗处后,就被其他小童你一拳我一脚的推打起来,但这些童儿都机灵得很,哪怕私底下打架都没有发出一声。
侍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才相信了摘星公主对侍儿宽容的传言。如果不是她太温和,这些小童哪敢这么肆无忌惮?
「你是哪里来的?」姜姬对那侍人笑道,指着她面前放的一只壶说,「喝吧。」
一个小童跑过来,拿着一只小鼎,倒了满满一杯,自己先抢着喝了一大口,才把鼎递给侍人。
姜姬轻轻拍了姜义一下,「怎么又是你?想喝一会儿再给你。快出去。」
侍人喝着甜蜜香浓的汤饮,里面有糖、有红枣、有桂圆、还有黍米。他忍不住一口气全喝光了,冰冷的腑脏仿佛这时才活过来。
他更饿了。
本来还有一丝微微的犹豫,这时侍人再也没有顾忌了。
要想取悦公主,只能以最新最奇的故事,可世上哪有那么多故事没人知道呢?更多的人早就不约而同的开始说起身边的事了。
侍人不想说自己家的事,他抖着声音说:「公主,我有一个故事可以说,但请公主不要告诉别人。」
「冬日无聊,我只是解解闷罢了。」姜姬笑着说,「每日听了那么多故事,我又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呢?」
侍人说:「……大王在追求玉腕夫人的侍女,我看到大王赠了玉镯给那个侍女,还要抱住她,却被她推开了,大王险些摔倒。」
姜姬一怔,掩口笑起来,「真有趣!这是何人?连我父王都看不上吗?」
那些童儿也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
「是真的吗?」
「你是不是在骗人啊?」
「那侍女是不是心里有爱人啊?」
「我看是大王太老了啦!」
侍人见这些小童胡说八道,公主也不在意,自己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给你。」姜礼又送上一壶香饮,还烫着,显然是刚拿上来的。他把另一壶摆在公主面前,给公主倒了一杯,公主抿了一口就放下了,又被那些小童抢走争着喝。
侍人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尝,仍然放了红枣、桂圆等物,但细尝还有一丝米酒的香气,他看里面还有淡黄色细丝飘浮,不知是何物,听到旁边的小童喊:「啊!打了鸡蛋花!」
侍人大喝一口,暖烫的香饮滑下喉咙,带来醺然的快感,他不知不觉就喝完了,又赶紧给自己再倒一满杯,继续说:
「因为玉腕夫人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拒绝大王。大王这才爱上了她的侍女吧。」他们这些侍人也会在私底下猜测大王和夫人之间的事。
「一定是因为大王太老了。」一个小童拍着大腿,很老道的说。
侍人看到公主在后面都笑倒了,摸着这小童的头说,「不许说大王老,大王那叫……叫有威严!」
侍人连忙说:「肯定是大王太威严了,玉腕夫人才拒绝大王的吧?」
他畅饮了三壶香饮,又吃了一碟黍米饭,上面浇了浓浓的肉酱,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因为他再也没有新故事告诉公主了,他打定主意,下回一定要多带一些故事来,才能再吃一顿饱饭。
姜智还病着,但已经能醒过来自己喝汤了。
姜礼把他扶起来喂他喝姜汤,摸摸他的额头说:「没有昨天烧了。」
姜智刚才听到外面的热闹声,羡慕的说:「公主在跟你们玩吗?大兄回来了吗?」
姜礼沉默下来,摇摇头,「大兄没回来。刚才是个侍人来找公主说故事。」
姜智不懂,他喝完姜汤躺下来,盖上被子,慢慢发汗。公主对他那么好,让他住在二楼,还给他治病,可是大兄不见了,公主也不见着急,不让人去找,还天天叫人说故事给她听。
他拉住姜礼,眼泪涌出来:「公主是不是不要蟠大兄了?」
姜礼轻轻捂住姜智的嘴,趴在他耳边说:「公主很难过。」他叹气说,「她不是不想去找,而是不敢去找,也不舍得让我们去找。」他曾经向公主要求去找蟠大兄,可公主看着他说,「怎么能让你去?你还这么小。」
姜礼从没听过别人说他小就不让他干活,他向公主保证,一定会找到蟠大兄,公主还是不肯,只让白奴去摘星宫的路上打听一下蒋家的事。
蒋家还是门户紧闭,而摘星宫的胡鹿几人却说有剑客在全城搜捕,还有人想闯到摘星宫来,被他们打了出去。
公主就连白奴也不许出去了。
姜智听到这里,惊疑不定的说:「莫非他们是在找大兄?」
姜礼道:「不知。但公主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因为摘星宫的人说城外野地里没有新屍。我想,大兄一定平安无事,只是暂时没办法回来吧。」
姜智问:「那……二姐姐呢?」
姜礼僵硬了一下,推他躺好:「睡吧,快睡吧。」
他不敢说,白奴带回了摘星宫的人在野地发现的一片破烂的衣带。虽然二姐姐没有这样的衣服,但……
从那日后,公主就把衣带放在枕下,每晚入睡前,他都看到公主的眼睛像闪着火光一样望着帐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