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舒宜完全不觉得「流言」的内容有什么可让人生气的，甚至在舒宜看来，这压根算不上流言蜚语——

只是如今学校里不少人都在说，顾钦自从当上升旗手之后，除了在他升旗的日子之外，其他日子里偶尔也会穿升旗手的那身白色礼服，而不是穿校服。

这个确实是事实，因爲舒宜在走廊里，也碰见过几次穿着白色礼服的顾钦，如此穿着的顾钦非常显眼，即使走廊里有几十个人，也能让人一眼注意到！

一中初中部的校服是深蓝色的……顾钦作爲深蓝色里的一抹亮白，可不是显眼嘛。

当然流言都是越传越离谱的，大家基於「顾钦会在不升旗的日子也穿礼服」这个事实，又衍生出了各种各样的说法——

顾钦臭美。

顾钦自恋。

顾钦自大。

顾钦花蝴蝶，每天精心打扮，爲了吸引女生们的目光。

顾钦睫毛长长的又那么翘，肯定每天早上都用睫毛夹夹睫毛！

舒宜没办法理解唐诗诗爲什么会气成河豚，「大家也没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啊……」

虽然这些话很有可能是别人出於嫉妒而编造的，但舒宜觉得即使是真的也没什么。十几岁的长得那么好看的年轻男生，如果意识到自己的高顔值，喜欢穿漂亮的修身的白色礼服，不愿意穿肥大得像个麻袋的校服，这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

舒宜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她有顾钦这样的腰、顾钦那样的腿，别说天天穿校服了……她恐怕恨不得天天穿比基尼！

青春期的小孩子嘛，注重外表一点，或者通俗地讲，就是自恋了一点、臭美了一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舒宜记得自己有一次下楼跑操的时候，在拥挤的人流中，顾钦正好走在她的旁边。舒宜当时扭头看到顾钦的睫毛，心中也震惊了一下——卧槽！怎么这么长，这么翘！

男孩子的睫毛都长成这样，还给不给她们女孩子留活路啊！

现在听说「顾钦每天早上用睫毛夹夹睫毛」这样的流言，舒宜自己其实也有点点想要相信啦……她真的很能理解这样的流言爲什么会有市场……毕竟如果顾钦的睫毛是夹出来的，那自己就没有输太多？

舒宜理智地对唐诗诗分析，「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顾钦的睫毛是夹的……但也没有证据证明顾钦的睫毛是天生的嘛……没准校草真的每天早上夹睫毛呢？」

唐诗诗随手抄起桌上的一本练习册，朝着舒宜胳膊上拍——当然唐诗诗也没怎么用力啦——一边拍一边对舒宜说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舒宜小声吐槽道，「你这和又要女神漂亮，又不让女神用高价护肤品化妆品，不让女神做发型买衣服的直男癌有什么区别嘛……」

爲什么女生们非得要求校草「美丽而不自知」呢？

就算校草每天修眉夹睫毛，精心呵护自己的美貌……辛苦的是校草自己，养眼的不还是她们这些女生吗？

周末，舒宜上素描课之前，年轻的素描老师突然主动来找舒宜说话了。

「舒宜，你开始学色彩了吗？」

舒宜有些惊讶素描老师竟然能记住她的名字，同时对素描老师的话心生警惕——爲什么要问她有没有学色彩？这是要推销课程了吗？但是她有青少年宫的半价卡啊！即使这样还要爲她推销课程吗？

舒宜摇头回答，「没有。」

素描老师点头，「嗯，也不着急。一般中考都不考色彩和速写，只考素描一种，先把素描学好就行……对了，你高中准备考哪所学校？」

素描老师的话舒宜一时间没有听懂，她一边思考着素描老师说的是什么意思，一边茫然地回答道，「我高中准备考一中……」

素描老师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一中要的美术特长生人数很少的，而且一中对学生的要求很高，不仅考素描，色彩和速写也要考！」

舒宜：？

舒宜连忙对素描老师说道，「我不要当美术特长生啊？」

素描老师吓了一跳，「啊？你不要当美术特长生？」

舒宜点头，「对啊……我没想过要当美术特长生……」

素描老师是真的惊讶了，舒宜一直是班里上课最认真的一名学生，也是班里最有天赋，进步最快的一名学生。而且素描老师知道舒宜今年读初一，於是一直默认聪明又好学的舒宜是要当美术特长生的，乍然听到舒宜压根没有这个想法，一时间有点懵。

素描老师懵懵地对舒宜说道，「啊，我本来想和你说，要是你想走美术这条路的话，以后不要跟着我上素描课了，我想给你介绍个更好的老师……」

「估计你也能看出来，我刚毕业没多久，刚当老师还没经验。」素描老师之前上了好几节课，教学生们画正方体、画圆锥体，发现大部分学生都画得一塌糊涂之后，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教同学们排綫方法，连忙回过头教大家平行排列、重叠平行排列、交错綫条排列……

「其实学画画，刚开始入门的时候有没有好老师，还是很重要的，最开始路走歪了，以后很难改的。所以我就想着介绍我一个师姐给你当老师，那个师姐大我很多届，教画画教得特别好。但是既然你没想着走美术这条路，只是当兴趣爱好学的，那就算了，跟着我学学就足够了，我师姐也不收这样的学生。」

舒宜呆愣楞地点头，「啊……好……」

就在素描老师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舒宜又突然叫住了素描老师，「老师，你觉得我适合当美术特长生吗？」

在素描老师有些茫然的目光下，舒宜将问题问得具体了一点，「老师，你觉得我画画有天赋吗？」

素描老师立刻点头，「有的！你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舒宜先是心中一喜，不过很快就想到素描老师刚才的话，试探着问道，「老师，你教过多少个学生啊？」

素描老师伸手挠挠后脑勺，「我是第一次当老师，就教过这个班的十几个学生。」

舒宜：……

十几个人里的top1……最关键的是这十几个人里还有一大半是小学生……

舒宜在上完课回家之后，依旧在想素描老师的话。

她以前的确没有想过当美术特长生这回事，但一旦这个念头出现在舒宜的脑海中，舒宜就忍不住将这个新冒出来的选项和原先自己一直认定的道路相比较。

如果作爲美术特长生参加高考的话，对文化课分数的要求就会低一些……这点在舒宜眼中还挺诱人的，毕竟她清楚自己在学习上有几分本事，初中时还能凭借踏实和努力名列前茅，到了高中肯定就不行了。

舒宜现在给自己定的目标是保住一本，冲刺211，但如果作爲美术特长生去考试的话……是不是有机会冲刺一下更好的大学？

但如果作爲美术特长生的话，舒宜肯定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在专业学习上，能用来学文化课的时间自然会少很多，虽然分数綫降低了，但她能考出的分数肯定也会降低……

还有选专业和就业，如果她成了美术特长生，专业的选择面一下子就会窄很多，就业的时候又能选择什么工作呢？

她这辈子绝对不要当设计狗了！

而且这些问题先往后放……最最重要的问题是，她在美术上究竟有没有天赋？如果她选择当美术特长生的话，她能画好吗？她能考上好大学吗？

别到时候学了好几年，画得一塌糊涂……

舒宜越想越晕，脑中一团乱，等到妈妈回家的时候，立刻把这件自己想了好半天的、一条条都梳理好的事情，一股脑地告诉舒宜妈妈。

尽管舒宜说得特别清晰有条理，但舒宜是真的一点主意都没有，说完之后她看向妈妈，「妈，你觉得哪个选择比较好？我要不要考虑当美术特长生？」

舒宜妈妈问道，「那你喜欢画画吗？」

舒宜妈妈觉得本应该非常容易回答的一个问题，舒宜却久久回答不出来——她喜欢画画吗？

舒宜回想自己画素描的时候，尽管有时候画不好，需要一遍遍地修改、一遍遍地重画，但她从来不会觉得烦躁，这个过程中她始终都是放松的、愉悦的……

但这是不是因爲她把学习当做了「正事」，把学素描当做了「休闲娱乐」？如果有一天画画不再是她用来放空大脑的休闲娱乐了，她还会一样喜欢吗？

还有之前画漫画的时候……舒宜画漫画的过程中，遇到了比画素描更多的困难，最起码素描有一个老师在教着她指引她，画漫画全靠舒宜自己摸索。脱胎於唐诗诗的玛丽苏故事，虽然是舒宜投出的第二篇稿子，但在第一篇和第二篇之间，舒宜用了整整一个学期的时间，自己不知道画了多少张练笔……

但是这个过程，尽管充满困难，舒宜也始终都是开心的。

舒宜看向妈妈，语气不太确定，「我应该喜欢画画吧。」

舒宜换了一种说法，语气变得确定起来，「我现在喜欢画画，但是我不知道我以后还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