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叫莫尽言回船厂的原因,是因为朝廷的钦差大人到了,而且此次来的,依旧是上次的钦差马大人。
莫尽言心里有些诧异,这天子都换了,马大人这个钦差居然还做得这么稳当,这个马大人真不容人小觑啊。
莫尽言一到船厂,正好赶上万斛船试水,数百名桨手将船桨划起来,万斛船缓缓从闽江驶入入海口,莫尽言和俞思冕陪着钦差大人站在船头,如履平地一般稳当,了望着无垠的海面,吹着迎面而来的腥咸的海风,顿有一种豪气万丈之感,心中积压多日的抑郁之气都一扫而空。
返航之后,马大人笑眯眯叫过莫尽言:「这几年时局动荡,未能如期前来查验万斛船,但我们心中一直记挂着这事,并且相信莫师傅一定能够造出万斛船。莫师傅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莫尽言有些赧颜道:「其实我做的只是初步设计,真正造出大船的,还是船厂的师傅们。」
马大人笑着点点头:「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明白的。三艘大船我已经看过了,皇上的意思是需要五艘大船,所以还需要莫师傅再帮我们造两艘。此外还需要十艘五千斛的大船,形制还是由莫师傅设计,不知道两年时间是不是足够?」
莫尽言黯然道:「多谢马大人赏识。只是尽言恐怕无能为力,无心设计船只。」
马大人挑眉道:「哦?莫师傅可有什么烦心事?」
莫尽言苦笑一下:「说来不怕马大人笑话,我大哥俞思冕您也是见过的,他其实是我的契兄。他是镇东卫的指挥使。」
「近日南竿岛大捷,我也略有耳闻。俞大人真乃真英雄,是福建百姓之福。」马大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俞大人怎么了?」
莫尽言苦笑了一下:「俞大哥的父亲是京中的户部大员。」
马大人恍然大悟:「俞砚俞大人是他父亲?」
莫尽言点点头:「正是。俞大哥被牵连,不知道能否逃过这一劫。」
马大人沉吟了一下:「原来如此。」
「所以对不住马大人,五千斛的大船,林师傅他们也能胜任的,我目前实在无心无力。」莫尽言满怀歉意道。
马大人笑了笑:「莫师傅尽管放心,俞大人是国之栋梁,皇上英明神武,定然不会不辨是非的,俞大人必定能够逢凶化吉。所以莫师傅只管安下心来做船。」
莫尽言听见马大人这么一说,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心道:难不成得遇贵人了?
当下便道:「借马大人吉言,希望俞大哥能够逢凶化吉。既然马大人这么相信尽言,那尽言便静下心来好好做船。」
马大人道:「这就对了,莫师傅只管造好船,皇上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数日后,朝中的赦免圣旨送到,说是俞思冕在抗倭战争中劳苦功高,保护一方平安,又因远离京中,并未参与其父的谋逆事件,且曾拒绝过其父的勾结谋逆,足见其对今上的忠心,赦免其株连之罪,依旧令其坐镇镇东卫。
此时马大人已经离开船厂返京,莫尽言想起他说过的那些话,心如明镜一般,只怕这其中少不了马大人的功劳。
俞思冕抱着莫尽言,有种劫后余生的感慨。
莫尽言贴着俞思冕的颈脖:「我想的没错,马大人真是我们的贵人,俞大哥。」
俞思冕吻吻莫尽言的唇:「我不知道马大人是不是贵人,但是我知道言儿是我的贵人,这是毋庸置疑的。谢谢你,言儿。」
莫尽言回吻俞思冕:「遇见你,也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谢谢你,俞大哥!」
两年后,莫尽言顺利造完两艘万斛船和十艘五千斛船,算是答谢了马大人的知遇之恩和救命之恩。
南竿岛之役之后,沿海一带平静了许久。新皇派使出使倭国,准许其每年来天朝进贡一次,自此,倭贼几乎绝了迹,沿海一带的平静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海上太平,俞思冕打算辞官归隐。但是却收到了一封署名为马三保的人的来信,信中邀请俞思冕为下西洋活动保驾护航。
俞思冕和莫尽言两人思索良久,最后才想起这马三保,就是他们见过两次的钦差大人。说起来,他们还是欠了人家的人情。
莫尽言和俞思冕一合计,答应了这次下西洋之旅,因为驾船远航,也是他们曾经的梦想,如今能够光明正大出远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空前绝后的下西洋活动开始了。
海禁虽然没有明文取消,但也放宽了许多。俞思冕和莫尽言知道,这是朝廷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的放宽了,感慨之余也稍有些欣慰,无论如何,朝廷已经在让步了,也许再过一些年头,就会完全取消掉呢。
生活,正是因为有了希望而更加有滋有味、有了奔头,因为有了人同舟共济、同甘共苦,才变得轻松简单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