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明了
俞思冕落寞地望着木盆出神。
莫尽言已经铺好了被子,转过身来发现他还在坐着:「俞大哥,水该凉了吧,洗好了没?」
「哦,好了。」俞思冕将脚提起来,舀起帕子抆了一下,正要弯腰去倒水,被莫尽言抢了先。
「我来。」
俞思冕伸手去抢:「小莫,我来吧。」
莫尽言笑而不答,端着木盆走了,俞大哥是堂堂卫指挥使大人,怎么能让他倒洗脚水呢。倒完水转身进屋,只见俞思冕站在原处,满眼柔情地看着自己。
莫尽言有些赧颜,掩饰地说:「睡吧,俞大哥,床已经铺好了。」
俞思冕转身看床上,居然有两床被子。他走到床边,捏了捏两床被子,指着其中的一床道:「小莫,这一床被子怎么这么薄?」
莫尽言道:「被子不够了,来不及买新的。我盖这床小的,俞大哥你盖大的。」
俞思冕将小点的被子抖开来,那被子薄薄的,**的,一看就是常用来做褥子的。他调侃说道:「你还跟我孔融让梨呢?这种天气,这被子怎么御寒?」
莫尽言从他手里抢过被子:「我盖足够了,被子太厚了睡得热。」
俞思冕将被子抢过来,猛地一抖,铺在床上:「哥怕冷,这个做褥子吧,咱们合盖这床大的,你帮哥取暖。」
莫尽言:「……」他欲哭无泪:这是故意要为难我吧。
俞思冕上了床,含着笑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
莫尽言只觉得那视线像个网,将自己密密地网织起来,他的心跳大得都能震穿耳朵了,头皮一阵阵发麻,腿脚都是酥软的,几要站立不稳。他强自镇定,三两步走到桌边:「还要灯吗?不要我吹灭了。」还未及俞思冕回话,便噗一声吹灭了灯。
四周一片漆黑,那视线终於消失了,莫尽言大松了一口气。摸黑走到床边,迅速脱了外衣,从另一头钻进了被窝里,将自己紧紧缩成一团,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黑暗中,莫尽言只听得一声轻笑,紧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不一会儿,身边的被子被拉开了,有股凉风灌了进了,很快一个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也躺下了。
那背上的温热立刻变成了心底的燥热,颈脖处又传来温热的呼吸,像一根小羽毛,撩拨着他心底最敏感的部位,又痒又麻,想逃,又不愿意逃开。莫尽言捏紧拳头,全身都紧绷起来,以控制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俞思冕装作若无其事地拉了拉被子,蘀莫尽言掖了一下被角,然后满足似的长叹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小莫。」
莫尽言正在悄悄挪动身体,使自己不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那种温热的触感会令他过分激动,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突然被俞思冕这么一叫,唬了一跳:「嗯?」声调都变得不太自然,「什么?」
俞思冕笑起来:「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莫尽言偷偷长吁了口气,背上感觉都湿热了。
俞思冕向莫尽言贴近一些,尽量与他肢体相触,莫尽言几乎要哭了,刚才悄悄做的一切又白费了。
「小莫,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船上那样?」俞思冕略带怀念的语调响起来,「那时候船窄床小,我们也是这么挤在一起取暖的。天虽然很冷,但是感觉一点都不冷。小莫就像个小火炉一样。」他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莫尽言不知道怎么接话,那段时光,是他有限的生命中最快乐的日子,每每觉得生活太过艰难自己要熬不住的时候,就忍不住舀来回味,总能生出无限的希望和力量。
「小莫,你不喜欢回忆在船上的日子吗?」俞思冕轻声问道,也许小莫不愿意再提起那段尴尬的过往。
莫尽言摇了摇头:「不,喜欢的。」岂止是喜欢,简直是太喜欢了,喜欢得不愿意舀出来和任何人分享,常常一个人独自品味。就像私藏的陈年佳酿一样,只愿意偷偷地独自品酌,独自沉醉。关於这个人的回忆,就渀佛黑暗中的豆大油灯,寒冬里的一束暖阳,无与伦比的美好。
俞思冕悬着的心落下去,伸出手,握住了莫尽言的左手,低低地说:「我曾以为,那恐怕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记忆,再也无法重来。我的余生,只能依靠它的温暖来活了。」
莫尽言心中大震,原来俞大哥,与自己竟是同样的感受吗?那段日子,竟然让他记忆如此深刻,感受如此强烈?
俞思冕用两只手包住莫尽言的手:「小莫,现在我不担心了,以后,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呢,那就会有更多美好快乐的经历。小莫,你愿意陪我吗?」
莫尽言的心怦怦狂跳,这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吗?还是只是像从前那样,只作为普通的兄弟,陪着他一起?他伸出右手,压住突突直跳的额角,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说:「等我这边的事处理好了,我就去镇东卫找俞大哥,到时候你可要收留我啊。」他不能确定俞思冕的意思,只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