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许啐道:「你这是什么鬼办法?!」
锺勇继续不疾不徐道:「莫尽言不能留在军中,但是庄尽言却可以留下来。」这法子是他回来途中想到的,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庄许抬起头来看锺勇,两眼有了喜色:「你是说让小言入我家户籍?」
锺勇点点头:「不过是改个户籍的问题,入谁家的都可以,但是要改个名,然后再从军。这事只要跟县令大人打好招呼就成。当然,这个还要看小莫愿不愿意更改名姓。」
莫尽言此刻心如死灰,没想到会因为户籍问题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弄到最后,连名姓都要更改!这到底是图什么呢?
庄许转过头来急切地看着莫尽言:「小言,你愿意更名吗?」
莫尽言抬头看看庄许和锺勇,眼神不再空洞,却布满了复杂的情绪,他垂下眼帘:「容我想想吧。」
说着转身出门,一步一步走回营舍,一边机械地收拾东西,一边心思却在翻江倒海:到底改不改户籍?改,就能从军继续抗倭报仇;不改,就不能从军了。但自己入军营杀倭贼,难道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吗?还需要更名换姓才行,好似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呢,真是滑稽透顶!
这边庄许和锺勇也闹得差点翻脸。庄许看见自己兄弟受委屈,朝锺勇吼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连个小士卒都保不全,你这千户当得真是窝囊,不如不干了!」
锺勇在罗贤那儿受了一肚子气,回来还要被最亲近的人埋怨,两头都受气,别提多憋屈了,最后怒极反笑:「当初是谁自作聪明,非让他做个编外军的?一开始就让他入了军籍,还会有把柄落人口实?」
这话分明是火上浇油,庄许如被点着了的火药桶,一下子爆炸起来:「好,好,是我自作聪明!这事我自己去办,不劳烦您锺大人了。告辞!」说罢扬长而去。
锺勇又气又急,却忍着没有追上来,此时两人都需要冷静,硬对硬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庄许赶到莫尽言的营舍,看见他已经将行囊收拾好了,正坐在床头发愣。
庄许心疼得不得了,他小心翼翼地叫:「小言?」
莫尽言抬起头来:「哥。」
庄许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坐下来:「是不是特别难受?」
莫尽言鼻子一酸,将头埋在膝盖里,抱成一团,瓮声瓮气地说:「哥,为什么我想杀敌报仇都不行?」
庄许圈着他的肩,这孩子的理想撞在现实的墙上,磕得满头的包:「别难过,你若是还想留在军中,哥就帮你想办法解决。」
莫尽言不抬头:「照锺大人说的那法子吗?」
庄许一滞,小心地问:「你不愿意更改姓名对吧?」
莫尽言的确不愿意更改姓名,他做的事,有那么见不得人吗?但是他又想去杀倭贼。
庄许叹口气:「的确,我们做的是再正确再危险不过的事,在别人眼中却是犯法的,还要更名换姓才能去做,这真是天下最大的笑话。换做我,我也不愿意。这事是哥做错了,当初我们就不该抱侥幸心理的。」
莫尽言摇摇头:「我知道你和师父都是为了我好。」
庄许再次摸了摸他的头:「先回去好好想想,到时候若是想通了,哥帮你去改户籍去。」
莫尽言点点头,站起来,提着自己的小包袱,四顾了一下生活了近一年的营舍,叹了口气,强忍着心里的难受与委屈:「许哥,我先回去了。」
庄许知道他不舍得这里,也很难受,这仅仅是个很小的心愿,自己都不能帮他办到,这该死的制度,该死的面子问题:「不等他们回来跟他们告一声别?」
此时袍泽们都在操练场操练,营房内除了他们兄弟俩,就没有别人。莫尽言将眼泪逼回眼眶,摇摇头:「还是算了,省得大家问东问西。到时候麻烦许哥帮我跟大家解释一下,就说家里有事,回去了。」他怕自己见到他们,会忍不住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