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伯你什么意思。」一个年纪较轻的官员直接跳出来指着楚修明说道,「莫非永宁伯要公私不分,瑞王这般罪大恶极……」
「哦?瑞王罪该如何?」楚修明反问道。
「定要严惩,才对得起天下的黎民百姓。」那人一脸傲色说道,「永宁伯莫不是要包庇瑞王?」
楚修明很平静地说道,「既然这般罪无可赦,那就诛九族吧?不解气的话要不夷十族。」
那人刚想说什么忽然想到了瑞王的身份,看了一眼诚帝,就见诚帝满色铁青满脸不悦,楚修明的态度很平淡,就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陛下觉得如何?」
「永宁伯好大的胆。」陈丞相怒斥道,「陛下面前尔尔敢胡言乱语,眼中可还有陛下。」
永宁伯理都没理陈丞相,直言道,「如今蜀中百姓正在受难,还不知灾情如何,后续的救援安排呢?赈灾所需的粮草呢?你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知为陛下分忧,反而立志於推卸责任,可笑。」
兵部尚书站了出来说道,「臣觉得永宁伯所言甚是。」
工部尚书也站出来,「臣附议。」
瑞王只觉得满心的感动,永乐候也在场,更是时常与他吃酒玩闹,如今却一句话都不敢说,而楚修明却直接站出来。
诚帝心中满是怒火,只觉得楚修明生来就是与他作对的,厉声说道,「楚修明,你当朕不敢杀你?」
瑞王一听,心中大惊说道,「陛下!」
诚帝这句一出,不说瑞王就是别的臣子也不准备再袖手旁观了,被楚修明质问的那个年轻官员倒是心中大喜跪地说道,「陛下,请治永宁伯的罪,他……」
「闭嘴。」礼部尚书直接一脚踹在那个人的后背,把他踹趴下了,然后跪下说道,「陛下莫听信小人胡言,永宁伯只是心忧蜀中百姓。」
礼部尚书是两朝老臣,已经告老几次,诚帝都没允许不过是留着他表示自己尊重先帝,做个摆设而已,而他也心知肚明,很少开口,谁曾想老当益壮腿脚麻利,这一脚力道可不轻。
另外一个老臣也质问道,「楚家与国同长,历代驻守边疆,楚家儿郎少有善终者,多少屍骨都遗落沙场无法寻回,那一座座衣冠塚……陛下你这话是要寒了天下人的心吗?」
瑞王虽然是诚帝的亲弟弟,可是并没什么作为,所以被责难了,少有人出来为其说理,更何况他们都知道诚帝不会要了瑞王的命,等楚修明站出来他们才想起来,楚修明是瑞王的女婿,若是不站出来的话,怕是会被很多人不齿。
楚修明跪了下来说道,「臣不敢。」
瑞王抬头看着诚帝,没能力没本事是他活下来的理由,如今又成了他获罪的理由,瑞王心里明白,诚帝不愿意下罪己诏,那么就要找个人出来顶缸,正巧是他生辰地动,就算他不认下来,怕是以后……不能牵扯到瑞王府,更不能连累楚修明,只要楚修明还是瑞王府的女婿,别人都不敢怠慢了府中的家眷,再说诚帝总归不会要了他这个弟弟的命,还要留着他显示仁慈呢,瑞王咬牙低头说道,「陛下,臣有罪。」
此时认罪,算是给诚帝一个台阶,诚帝心中一松,却对楚修明更加戒备,他从没想过竟然有这么多人会出来帮楚修明说话,更甚者就连他提拔上来的臣子也不全听他的,不少人心中都有些同情瑞王了,好好的一个生辰弄出这般事情,如今还要……
不过这也算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刚刚给楚修明说话怕是已经开罪了诚帝,此时都不再说话,而楚修明也不说话了。
「刚刚朕心焦受苦的百姓,说话重了一些,永宁伯莫要见怪。」诚帝满心的恨意和屈辱,神色都有些扭曲地说道。
诚帝本以为这句说出能让臣子们觉得他大度,却不知这些人心中都有一杆秤,若是诚帝真的不顾众人阻止,把楚修明拿下杀了,他们可能还会高看诚帝一眼,谁都知道诚帝忌讳楚修明,能借机杀人到时候再把脏水泼到楚修明身上,也算得上果断狠绝,可是……
「臣不敢。」楚修明并没不依不饶。
诚帝这才嗯了一声,「都起来吧,既然瑞王已经认罪,拖到宫门口重打三十大板,关入宗人府,所有罪状昭告天下。」
瑞王低头说道,「臣遵旨。」
宫中侍卫很快就进来了,瑞王没有用人去拉,主动站了起来,看了楚修明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这才离开。
诚帝这才接着说道,「择……」一个个官职被念了出来,都是刚刚站出来指责瑞王的,甚至不用猜测就知都是诚帝的亲信,「陈丞相总领赈灾事宜。」
「臣遵旨。」所有人跪地领旨。
瑞王被打又被关起来的事情很快就在宫中传遍了,甚至在诚帝的示意下,京中都开始流传出各种消息,地动的罪责都因瑞王而起,瑞王府的名声一时间低落谷底,甚至有家人在瑞王府当值的人家,都被很多激愤百姓暴打。
宫中佛堂中,皇太后听完宫女的话,说道,「出去吧。」她的面色平静,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宫女退了下去,一直陪着皇太后的嬷嬷说道,「太后……」
皇太后手中的佛珠被扯断了,「都是我的罪啊……这是报应!报应啊!」
嬷嬷赶紧说道,「太后,瑞王是陛下的亲弟弟,不会有事的。」
皇太后却不再说话,闭了闭眼显得越发老态,说道,「收拾了吧,赏瑞王妃……」
「是。」嬷嬷一一记下来。
瑞王府中,瑞王妃听完消息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
翠喜有些担忧地看着瑞王妃,瑞王妃倒是没什么表情,说道,「翠喜传下去,若是让我听见府中有人胡言乱语,直接五十大板扔到庄子上,生死不论,哪里出了差错严惩不贷。」
「是。」翠喜恭声应了下来。
瑞王妃看向陈侧妃说道,「陈妹妹,你看好李氏,我去收拾东西,轩儿你一会去给王爷送去,我让人收拾了一些吃食,熙儿你带着府中的侍卫送去你三姐姐家中,让她莫要心急也不用来府中,等你三姐夫回来再归家,把沈蓉姐弟接到我房中,让丫环婆子看牢了,可莫要他们随意走动,伤到了。」
府中的事情被瑞王妃一件件安置下去,很快就把人心给稳定住了。
永乐侯府,沈琦听见这个消息面色大变,猛地起身看向永乐候世子,说道,「不可能。」
永乐候世子也不知道怎么劝慰的好,他得到消息就回来与妻子说了,「我已经让人去告示栏守着了,若是真贴了消息……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不如我陪你回府探望一下岳母吧?」
沈琦开口道,「好。」
永乐候世子说道,「那我……」
「世子,夫人喊您过去一趟。」永乐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快步跑来说道。
永乐候世子说道,「我知道了。」
沈琦抿了下唇,捏着帕子的手一紧,永乐候世子看向沈琦说道,「我先去母亲那里一趟,你收拾一下我马上过来。」
「好。」沈琦应了下来,脸上到时看不出丝毫情绪。
永乐候世子赶紧跟着丫环往正院那边赶去,沈琦开口道,「霜巧,收拾了东西我们回去。」
「是。」霜巧应了下来。
「多收拾点,我要在王府住段时间。」沈琦咬牙说道。
霜巧手顿了一下才说道,「那世子……」
「不用收拾世子的了。」沈琦此时既担忧父王的事情,又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把我嫁妆的银票、房契地契都拿上。」
「是。」霜巧见沈琦打定了主意,也不再问,带着小丫环开始收拾东西,那些钱财一类的并没有让小丫环沾。
沈琦坐在椅子上,眼神却是看着门口的,时间慢慢过去,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可是根本没有永乐候世子的踪影,沈琦的心一点点冷了,霜巧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让丫环先把箱子抬到车上,然后自己抱着小木盒,有些犹豫地说道,「少夫人,不若稍微等等?」
「走吧。」沈琦站起身,拿过一旁的披风自己披上,带着霜巧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院门,就看见刚刚叫走永乐候世子的那个丫环急匆匆跑来,说道,「少夫人,夫人身体不适留了世子爷在身边侍候,夫人知道少夫人要回娘家,特让奴婢送了一些银两来。」说着就双手捧着两张银票。
霜巧看向了沈琦,沈琦面无表情说道,「接过来。」
「是。」霜巧上前接过,眼神扫了一下见是一百两的银票,心中又恨又气,不禁红了眼睛递给沈琦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
沈琦接了过来,看了一眼笑道,「替我谢永乐侯夫人。」然后那两张银票随手一扔,「赏你了。」这话是对着永乐侯夫人身边的大丫环说的,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沈琦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霜巧坐在她身边却不知怎么安慰,沈琦用帕子捂着脸开口道,「我这一辈子样样都比姐妹们强,只是有一件事却……」
她的话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很明白,她这辈子嫁的男人根本不如沈锦所嫁之人。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霜巧打开车门刚要去问,就见永乐候世子满脸是汗的正要上车,心中一喜叫道,「世子,世子爷来了。」
沈琦的哭声停止了,不敢相信地取下了帕子傻傻地看着上了马车的褚玉鸿,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道,「你怎么才来啊。」
霜巧悄无声息的下了马车,然后吩咐车夫继续上路,自己去了后面的马车坐下,心中多了几分喜悦。
永宁伯府中,赵嬷嬷他们也得了消息,不过看着睡得并不安稳的沈锦,心中有些犹豫,赵嬷嬷说道,「这时候夫人去也没用的,让夫人休息一会吧。」
瑞王府中看着赶来的女儿女婿,瑞王妃皱了下眉头说道,「胡闹。」
沈琦刚哭过眼睛还是红肿地说道,「母亲,父王怎么了?」
瑞王妃叫人打了水给沈琦净脸说道,「没什么事情,无须担心。」
沈琦还想说什么,就被永乐候世子阻止了,他说道,「岳母有什么用得上小婿的尽管开口。」
瑞王妃叹了口气说道,「刚刚地动过,怕是府上也不安稳,也是琦儿胡闹。」
永乐候世子说道,「岳母无需如此的,家中还有弟弟在,我……」
「傻话。」瑞王妃打断了永乐候世子的话,「你是世子,此时侯爷不在,你自当在府中坐镇才是。」
永乐候世子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瑞王妃话中的意思,心知这是全心为自己考虑才会如此,他本身当世子不久,位置并不够稳,这时候不再府中主持大局增加威望,出来才是错误的,若是让几个弟弟……只是看着妻子,他心中又有些犹豫。
瑞王妃说道,「我收拾了两车东西,虽知府上不缺这些,到底想尽一些心意,我带着琦儿梳洗一番,你们就归家去,琦儿自幼娇宠不够懂事,是我这个做母亲的错,若是做错了女婿直接说就是,若是她不听就来与我说,我自会教训。」说完竟然对着永乐候世子一福身。
永乐候世子吓了一跳,赶紧避开说道,「岳母无需如此,夫人对我照顾颇多。」
瑞王妃笑了一下没再说什么,见到瑞王妃的样子,永乐候世子心中大定,想来岳父也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做个样子给黎民百姓来看罢了。
沈琦也知道自己冒失了,不过得知瑞王的事情她一时乱了神,跟着瑞王妃进了内室后,翠喜就拧了帕子给她净脸,瑞王妃问道,「可是你与婆婆起了争执?」
「母亲……」沈琦这才意识到刚刚为何母亲会说那般话,甚至以王妃之尊给永乐候世子行礼,都是为了自己,这样一来就算她和永乐侯夫人闹了起来,怕是世子也要因为母亲的所作所为才帮衬几分。
沈琦低着头把事情说了一遍,瑞王妃是知道永乐侯夫人的性子,本想着只要瑞王府不倒,那永乐侯夫人就要顾忌几分,没曾想竟出了这般事情,「你回去当如何?」
「我回去自当给婆婆请罪。」沈琦开口道。
「糊涂。」瑞王妃怒斥道,「既然已经开罪了,还请什么罪?」
沈琦诧异地看着瑞王妃,瑞王妃说道,「记着,你是郡主之身,你父虽然被下宗人府,可并没被夺爵位,你伯父是当今圣上,你妹夫是掌握天下兵马的永宁伯。」
见到女儿的神色,瑞王妃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再多的却不愿意解释,「还有你父王不会有事,若是谁当你面说了,直接让婆子打耳光扇过去。」
「我明白了。」沈琦开口道,当初瑞王安稳,那么自然她不需要太过强势,而如今瑞王出事,她自当要立起来,强势给所有人看。
瑞王妃叹了口气点头,不再说什么。
沈熙到了永宁伯府中的时候,沈锦才被赵嬷嬷叫醒,稍微梳洗了一下就坐在了客厅椅子上,身后还被赵嬷嬷放了软垫,她不知为何格外的疲惫,安宁把沈熙带了进来,沈锦问道,「弟弟,用饭了吗?」
「已经用过了。」沈熙开口道。
「快坐下。」沈锦说道,「我身子不适,就不起来了。」
「三姐姐不需要客套的。」沈熙见沈锦没把自己当外人,刚来永宁伯府的拘谨也消失了,开口道,「母亲让我带了些东西过来,知道三姐夫不在家,怕有什么不便,所以让我留在这边陪着三姐姐。」不过三姐姐如此平静,是没有得到父王出事的消息?
沈锦满脸的感动,说道,「母妃可有事?」
「并没什么事。」沈熙开口道,「对了母亲还让我带了安神药来,怕三姐姐惊了神。」
沈锦摇了摇头,说道,「等夫君回来,我们一起过府谢过母妃。」
沈熙看了一眼趴在沈锦脚边的大白狗,沈锦开口道,「这是小不点,不会咬人的。」倒是没说出小不点在出事前就把人叫醒的事情,万一被人怨恨为何知道消息不先提醒就不好了,只是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何事,沈锦甚至还怀疑诚帝终於忍不住派人来灭门呢。
安平忽然从外面急匆匆赶来,像是刚得到消息一样,说道,「夫人不好了,王爷被打了。」
「什么?」沈锦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她看向了安平又看向了沈熙,脸上满是无措和焦急。
沈熙这才确定沈锦是真的不知道,不过想来他们才来京城没多久,府中人手又不多,永宁伯也不在,消息没那么灵通罢了,「只是听说……陛下说此次地动都因父王之过,下令打了板子关进了宗人府。」他心中也满是担心,可是看着三姐姐的样子,不由安慰道,「三姐姐不用太过焦急,母亲已经有所安排,大哥也去打点送了东西。」
「这怎么怪罪到了父王身上。」沈锦身子一软坐回了椅子上,眼睛一红强忍着泪意,她是真的着急,瑞王若是出事了,她们也落不得什么好,家族这样得事情从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倒是可以到边城有夫君护着,可是她的母亲要怎么办?母妃要怎么办?家中的姐妹要怎么办?